烂尾的108种方式 写一个好结尾有多难?
《相逢时节》刚完结,“烂尾”就登上了热搜。
有网友表示:“结局集狗血高能于一体,掉楼梯、开颅手术、癫痫发疯、捅刀还捅错人,最后全员bad ending坐牢。”
这并不是近期第一部被评“烂尾”的剧。
《江照黎明》的豆瓣评分从7.9一路降到6.1;“开端烂尾”空降热搜第一。
再往前翻翻,《谁是凶手》《云南虫谷》《扫黑风暴》等口碑剧,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烂尾危机。
如果说从头烂到尾的剧,背后是主创的摆烂心态,那么烂尾剧的矛盾在于——前期剧情精彩,说明主创并没有摆烂,但为什么后期就不行了?
为什么只能好半部戏?
01 烂尾的108种方式
好剧都是相似的,烂尾的剧各有各的烂法。
“强行大团圆”就是一大烂法,此重点在于“强行”,而非“大团圆”。
很多时候,创作者为了达成“大团圆”结局,牺牲角色逻辑,用不合理的剧情解决戏剧冲突,从而使故事走向虚假、粉饰太平。
《相逢时节》属于“强行大团圆”的另一种形式——强行悲剧。
前期剧情已经足够狗血、浮夸,最后一集更为夸张,几乎全员逻辑出走、轮流发疯。
去道歉的简敏敏和宁母再次为旧仇大打出手,最后宁母摔下楼梯,宁恕错伤简宏成,最终锒铛入狱,仇恨的链条再次被补上,狗血又续上了。
《都挺好》则是更标准的“强行大团圆”。
苏大强患上老年痴呆,苏明玉辞掉高薪工作照顾父亲,最后升华主题:“有家的感觉真好。”
苏大强的自私和懦弱被原谅,而苏明玉所承受的重男轻女的伤痛也被抹去。这和原著的结局大相径庭。
《开端》也曾因“大团圆结局”陷入过烂尾的口碑危机。
有部分观众觉得《开端》结局美好得过于虚假,王萌萌中途下车的原因没有惊喜,进入循环的原因也没有解释,所以“烂尾”了。
结局当晚,《开端》的豆瓣评分下降了0.2分。
但在业内人士草莓看来,《开端》并没有烂尾。
“它提供的极尽完美、毫无瑕疵的合家欢结局,彰显了一种虚假,你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开端》是否烂尾,还算“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范畴,观众可以有不同的解读。
相比之下,《江照黎明》遭遇了更为惨烈的口碑危机——豆瓣评分整整下降1.8分,目前已经徘徊在及格线的边缘。
《江照黎明》属于“高开低走”烂尾法,常见于悬疑剧。
开篇很精彩,后面就慢慢注水,节奏开始拖沓,情节开始狗血失真,叙事开始混乱,逻辑圆不回来,坑也填不上了。
“前八集整体可以接受,前四集非常精彩,每个人都有嫌疑,这个设计很像阿加莎。”草莓觉得《江照黎明》前几集很好看,只不过曾推荐过这部剧的她,现在已经弃剧了。
问题出在后半段。塑造完“全员恶人”的群像,《江照黎明》又开始“全员洗白”,之后叙事几乎停滞,从紧张刺激的悬疑走向了拖沓的情感、家庭。
人设崩塌也会造成烂尾。
有时候,创作者为了让故事顺利发展,只能牺牲人物。由此,角色失去了血肉,变成编剧笔下的提线木偶、推进剧情的工具人。
比如《以家人之名》中的贺子秋。前期他是好哥哥,阔别九年回家,开始和大哥一起抢妹妹。
但大哥和妹妹的情愫有前期铺垫,而贺子秋情感的转变比较突兀,充当了狗血三角恋的磕糖工具人。
尽管后期走低,但很多被观众打上“烂尾”标签的剧,豆瓣评分基本能保持在及格线之上,已经强过很多起跑线就不及格的剧集。
由此带来的问题是,既然主创的水平和态度都在线,那烂尾由何而来?
02 谁在阻止好结局的诞生?
“根本上还是因为行业的工业化水平不够,很多工业流程上的问题导致了烂尾。”编剧小奇告诉搜狐娱乐。
“很多项目并不是写完全部的剧本再送给平台评估,有个五到十集的剧本就可以开机了,剩下边拍边写。”
某平台制片人也告诉搜狐娱乐,平台有一套很完整、细节的评估系统,但他在平台工作两三年,经手四十个项目,没有一个项目是完整剧本送来评估的。
为了在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时间点顺利开机,剧本的完成度就得往后站。
小奇表示自己可以理解,“有时候因为要赶导演和演员的档期,等剧本写完再开机,等不起的。错过了导演、演员,就可能一直拖着。我朋友有个项目,20年就想开机,到现在还没开机,因为导演去拍别的电视剧了。”
《江照黎明》的编剧之一黄芬,也在采访中谈到,创作中最困难的是没有时间,“如果能有更多的时间,我们可以把这个剧本,尤其是后半段打磨得更好一些。”
即便是《人世间》这种8分口碑剧,仍然会出现剧本没写完就开机的情况。
导演李路在接受采访时说,“剧本没写完,一直在调整,直到拍摄个把月之前才写完。围读剧本,不读不行,围读之后不可以就要重写。”
根据编剧的采访,直到杀青前一个月,《人世间》的剧本才正式完稿通过。
而像《人世间》这种能把“做好内容”贯彻到底的剧组,并不是行业常态。
更多时候,由于项目管理、主创档期、编剧水平等等问题,后期剧本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摆烂。
着重打磨前几集剧本、后期糊弄了事,这种创作习惯也和平台需求有很大关系。“生死三分钟,黄金前三集”,对于平台来说,前期的好看尤为重要。
剧集的播出周期很长,如果前几集足够精彩、足够吸引观众,能获得一定的口碑、热度、点击和会员,平台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平台还是觉得前面更重要一点。剧集很长,前面做好了观众有感情分。第一集好看,第二集突然不好了,你可能还会试着看第三集。比起口碑,他们更想要收视率、点击率、会员。”小奇说。
而对于制作公司来说,把前几集的剧本打磨得更好,会更容易通过平台审核,更快拿到资金启动项目。
03 写一个好结尾有多难?
行业的不成熟是后天制约,另一个需要正视的问题是,我们的编剧水平本身也有不足。
这并非国产剧特有的困境。在那些编剧水平公认较高的国家,也会出现很多烂尾剧。
美剧《权力的游戏》最终季堪称史诗级烂尾,评分从9分+直降到6.1分。
为了能在第八季结局,剧版《权游》放弃了大部分伏笔,就算人设崩塌也强行给故事画上了句号,而乔治·马丁的原著小说,至今未完结。
从《进击的巨人》到《火影忍者》,已经很成熟的日漫界也经常出现烂尾漫画。经典漫画《全职猎人》,作者休刊四年,至今未完结。
灵感枯竭、能力有限,大概是全世界创作者共同面临的问题。
给出一个吸引人的设定很容易,但如何用精妙的逻辑去完善世界观,却很困难。
如何在不断发展变化的剧情中保持人物逻辑自洽?如何在开篇给出惊人悬念和设定之后,还能用合理的逻辑去解释?这都是创作者面临的挑战。
而以反转、悬念闻名的悬疑类型,更是要求创作者在保证逻辑合理的基础上,不断推陈出新,走在观众和时代的前面,否则就会落入平庸、后劲不足。
草莓因为工作原因经常看剧,在她看来,国内能够驾驭一个特别完美的长篇故事的编剧,还很少。
小奇也承认,尽管行业不成熟,但烂尾也和编剧能力息息相关。“为什么我们的编剧不能在短时间内就把第一稿写好?我觉得这跟大家的水平也有关。有时候剧本写完回过头再看,很多伏笔都写丢了。”
折木就曾因为能力问题,不得不在项目中途换掉编剧。
“当时出品人给我介绍了一个责编。项目开始的时候,我发现责编一个作品都没有,连1500字的大纲都写不明白,没办法只能换掉,推翻了重写。”
这也对整个项目造成了影响,重排时间表、重开策划会,“在时间、人力、财力上损失很大。”
不过在折木看来,行业整体是走向成熟的。
“现在审核的机制要求出全部的剧本,之前那种情况会越来越少。编剧也会写得越来越好,他们内卷太严重了。这两年很多制片人都转行了,因为扛不住。但留下的编剧很多,作品稍微不给力就会被淘汰。”
在钱最多的那几年,观众看过了太多的摆烂剧,手握IP、流量,谁都不怕。
现在钱少了,口碑为王,希望好剧内卷的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别只卷开头,从头卷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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