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本报记者 黑建军
5月23日下午,北京市档案学会与北京青年报联合举办“档案文化系列活动”第四期,在北京市档案学会理事长李立军带领下,北京市档案学会文化艺术委员会的委员、北京市档案馆的相关业务人员,以及北京青年报“青睐”会员来到了东六环外的宋庄镇,探访刚刚于本月18日开馆的、全国首家“声音艺术博物馆”。
声音艺术博物馆以展现“声音”为核心内容,在该馆的联合创始人秦思源的导览下,大家得以体验了一座能够“看得见”的声音,“听得见”的博物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围绕声音的历史档案和当代艺术竟可以如此有趣,使得此次活动的参与者频频发出“太神奇了”“很有趣”“原来是这样”的感慨。这些感慨来源于常设展区“声音总站”中的“老北京声活”“自然声态”“语音”“音乐”“声音是什么”“声音与情感”六个主题单元展。
【资料图】
参观过程中,大家还体验了生动的声音互动装置,如“声波喷泉”“昆特管”“声与激光”等实验装置。大家通过“看见”多种艺术形式的声音档案,发现无论是在远处的自然,还是在当下的现代生活之中,有不少正在消逝着的以及被人们忽视的声音。秦思源特别提及他所收集的“老北京声音”,如吆喝、叫卖、响器、鸽哨等声音,都是“正在消失的声音”。“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声音,存在于社会当中,那么这些声音就是连接现在与过去的一个真实桥梁。”秦思源与大家分享着。
装置艺术
在历史档案中发掘消逝的声音
踏入声音艺术博物馆,观众便可看到白色建筑与绿植园林形成鲜明对比。秦思源并未引领大家直接进入展厅,而是走向了一旁的小小园林。
走入小道,踏着石头,大家站在了小树林的中心,可以看到洒水器正在浇灌草木,地上有斑驳的光影,还能听到持续的鸟鸣。秦思源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当代艺术作品。他指着树旁黑色的高杆喇叭介绍道:“这个类似于捕鸟器的喇叭正在播放的声音是地球上已经灭绝的鸟类的叫声,这是来自新西兰奥克兰的艺术家戴恩·米切尔的作品——《消失的频宽》。这些声音是从历史档案中发掘出来的,其中最早的音频是1954年收录的巴赫曼林莺鸟的叫声。”
循环播放的鸟叫声包含了如夏威夷乌鸦、瓦岛管舌雀、毛岛蜜雀等十种绝种鸟的品种,这是戴恩·米切尔一直坚持的艺术探索,他的艺术研究主要针对如博物馆、档案馆和图书馆等保存事物的场所,以及不可保存的事物,如灭绝的生物和短暂传输的讯号等。“艺术家通过这部作品提醒我们,要珍惜和保护我们现在的自然环境。”秦思源讲道。正如戴恩·米切尔所说:“已失去的是回不来的。”
走出园林,大家正式进入博物馆展厅“声音总站”。在此次的声音旅途中,第一站是感受老北京“声”活。展厅正中间有一棵木质装置——“京城混合树”,由最常见的树木木材制成。“过去,每个四合院里都会种各种树,院里的大树总是可以遮盖周围的建筑。老北京最常见的树木包括槐、柿子、枣、榆、海棠等,这个装置艺术代表着老北京胡同的树文化。”
与此同时,展厅里的声音同样不绝于耳。“戗剪子来磨菜刀”“鸽哨”“指铃”“虎撑子”等声音,对现代人而言是既熟悉又陌生,有些声音在当下尚能听到,有些声音则早已渐行渐远,正处在消逝的过程中。展厅中还陈列了许多曾组成老北京声音的重要载体:鸽哨、笼子、游商响器等。例如:展厅陈列了葫芦类鸽哨,鸽哨是老北京声音中最有代表性的声音之一,鸽哨绑在鸽子的尾羽上,当鸽子在天空中飞翔时鸽哨会发出美妙的声音;“虎撑子”是旧时走街串巷的“土医生”使用的响器,又称“八卦串铃”;“油梆子”则是卖油的商贩所持的响器,商贩用棍敲打一块中间凿空的木头梆子,会产生响亮的空洞声——“梆”。
“这些声音、文物和老物件都在构成20世纪初老北京的生活场景,有些声音代表着北京的过去,虽然这些声音不是最重要的北京文化,却对我们来说是最亲切的。”秦思源站在“京城混合树”的旁边向大家讲道。
闭目聆听
像心跳的声音,是冰川在移动
走出具有传统风格的展厅之后,大家进入到了风格独特的第二展厅。“自然声态”展厅四面皆被绿色吸音材料覆盖,自动门时开时关。当大家全部立于展厅之中,封闭的展厅正在播放着虎鲸在水面上下捕猎企鹅的声音,这是一场声音沉浸式体验。
“虎鲸利用它们的回声定位信号和敏锐的听觉在黑暗中搜寻猎物,而后浮上水面呼吸,在水面彰显南极海洋的静谧。”屏幕上显示着简介,当下的声音细小而生动,但稍纵即逝,转而变成了暴风雪的轰鸣声。“暴风雪横扫南极洲大陆的一片冰盖的声音”过后,稍显安静,秦思源解释道:“这个声音作品总共有四十多分钟,我们可以先体验几分钟,我建议大家闭目聆听。”紧接着,厅内又响起了巨大的分裂声和有节奏的“咚咚”声。秦思源介绍道:“大家仔细听这个像心跳一样的声音,是冰川正在移动。”这一声音是从冰川裂隙的深壑里传出,冰川正在发生缓慢且微小的位移,这是英国著名大自然录音师克里斯·沃森特提供的世界七大洲中七个独特的自然声场。
“这些声音对我们而言是陌生的,通过这种沉浸式体验,我们可以感受来自大自然的震撼。”秦思源讲道。
体会自然语言的魅力之后,大家走向了人类语言的展厅。声音艺术博物馆开馆以来,语言单元首次展出了“新疆古代语言”,其探索的是一千多年以来消失的、无人再使用过的语言,通过与资深学者和博物馆的合作,以视听的方式重新呈现给现代观众。展厅内设置了六个耳机和屏幕,可以聆听当代学者们以当时的音读出唐代流传的书信、契约、遗嘱、药方、命令等内容,还能通过屏幕看到和田地区、吐鲁番地区出土的语言文献等图片资料。
语言展厅隔壁,有六个声音体验装置罩,大家站在罩中,可以体验和田不同的音乐形式和风格,这是步入“和田和声”展厅的开始。这个展厅由声音博物馆与北京市援疆和田指挥部共同策划,是从新疆丝绸之路的重要历史绿洲——和田出发的声音探索之旅。
秦思源引领大家进入“和田和声”展厅,可以看到正中央悬挂着17种新疆传统乐曲,下方搭建了新疆最常见的生活场景。“和田地区的人们经常在家中坐在这种铺着毯子的地方,吃饭和聊天,他们总是一时兴起还将这里变成舞台,开始围坐着弹琴唱歌,享受音乐。”秦思源介绍道。
展厅的一角是一方小小屏幕,吸引大家驻足观看,视频播放的是新疆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跳山羊”,以四位民间艺人弹唱及舞蹈的形式呈现。
看见声音
互动装置揭示声音的奥秘
意想不到的是,大家在“声音是什么”的展览单元中,迎来了此次活动中最有趣的体验。
“声音是什么”旨在科普日常的声音是如何发出、传播和接收的。走进这一单元的第一部分“声音的发出”,仍然设置了六个屏幕和耳机,以生动的动画影像去阐释人类、动物和乐器的发声原理。如响尾蛇用打击乐原理发出警告,鲸鱼和蝙蝠则用回声定位系统来寻找食物。
步入满眼皆红的展厅,大家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声音的传播”单元设置了一个声波实验室,通过各种互动装置的操作和演示,让观众可以“看见”声音。
看似平平无奇的“声波喷泉”,秦思源站在装置前讲解道:“声波的频率可以对水流的形状造成影响,同时您通过手机和相机的拍摄能看到神奇的一幕。”于是,大家纷纷举起手机开始拍摄,通过手机镜头观看这一作品时,可以发现水流在旋转,如果按下不同的频率,水流还会变换造型,甚至可以“倒流”。大家频繁感慨:“是的,太神奇了”“看到了旋转的水波”……这是声波频率对水流的震动影响与相机拍摄频率的关系产生的特殊效应。
“声波喷泉”的对面是一间装置空间,墙面上是红色的锥体海绵,空间内展示的是“昆特管”。“这是德国物理学家奥古斯特·昆特在1866年发明的声音实验装置,在这个水平放置的透明管中填充的是泡沫颗粒,另一端是高功率喇叭,我们可以通过按下不同频率的按钮,来观察管内泡沫变化的形状,这些不同的形状就是声波的样子。”大家上前尝试按下不同的按钮,秦思源笑道:“不过这些声音都是单音,不太好听。”
越向展厅内部走,观众越能看到不同形式的装置,也一一直观感受到了“声音”的多种样貌。“音流学”是指声波对物质的可视化影响,在这一装置空间内,首先映入眼帘的“音流学”的物质是水。通过墙上巨大的投影屏看到的不断变动着的图像是声音震动水所产生的画面。再走入另一空间,大家还体验了音流学中的克拉德尼铁板,而这一装置上的物质是沙。“在金属铁板上撒上沙子,在声波的影响下,沙子会变形进而产生不同的花纹图案。”秦思源抓了一把沙子撒在铁板上,为大家做起了实验。此外,还有“声与激光”实验装置,镜面上的激光束图案由声音直接产生,如果只有一个简单的单音,那么激光可能只投射一个静止形状,但如果声音叠加在一起变得复杂,图案也会变成更丰富的动态形状。
在该展厅的最后,“声音的接收”展示了早期录音场景,表现了声音接收设备的历史变迁,如从1940年的钢丝录音机到现代的zoom手持录音机。
都市发声
存在人的记忆中的事物,便属于当下
体验了富有乐趣的互动装置之后,大家带着被秦思源提出的“你最喜欢的北京声音是什么?”的问题,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展厅。
一面滚动播出的字幕墙写着收集到的“最喜欢的北京声音”的答案,其中包含“在银杏落叶上步行”“抖空竹”“公园京剧票友”“老缝纫机”等声音。这是秦思源于2005年策划的声音项目——“都市发声”。秦思源邀请了音乐家彼得·科萨克来北京开展《你最喜欢的北京声音》项目,在此次的展览中观众能够听到许多在2005年录制的声音。
“当时,我们通过北京广播电台,做了一次征集。问题就是‘你最喜欢的城市声音是什么?为什么?’了解人们与城市的音景,声音之间的关系,情感体验等。”秦思源介绍道,他清楚地记得征集来的反馈有三类答案,“一是喜欢老北京的声音,如鸽哨声;二是童年的声音,有一位听众分享了他喜欢的声音是竹竿击打在枣树枝干上、枣掉在房顶上、再从房顶滚落到搪瓷脸盆里的声音;三是日常生活中的声音,如出租车的打表声。”
在之后的交流讲座中,秦思源再次提到这一项目。“当时这个项目引起了丰富的讨论,尽管得到的反馈是关于个人的情感记忆,但声音形成的画面则是关于一个文化、历史、社会和城市的变化。”
2013年,史家胡同博物馆邀请秦思源策划了一个声音项目,给他提供了6平方米的空间。提及史家胡同与秦思源的渊源,秦思源解释道:“史家胡同博物馆是我们家的老宅子,我是中英混血,我的姥姥是作家凌淑华,姥爷是评论家陈西滢,父亲是英国的汉学家。1979年,我八岁时,被送回中国学习汉语。”2002年,秦思源在北京定居。秦思源开玩笑地说:“史家胡同博物馆只给了我6平方米的空间,可能是怕空间多的话,我会赖着不走。”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秦思源在史家胡同博物馆的项目叫“胡同声音”,需要逐个收集已经和正在消失的老北京声音,如吆喝、叫卖、响器、鸽哨等。在收集的过程中,秦思源认为要找到最为“纯正”的声音。“比如叫卖声,很多相声演员都会表演,但是他们并非生活在那个时代,也没有真正地以叫卖为生过。所以,我必须要找到最为原生态的叫卖声。”秦思源找到了当时95岁高龄老人杨德山,录下了几近消失的原汁原味的叫卖声。
2017年,秦思源再次捡起声音项目,去保留“正在消失的声音”。他认为,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声音,存在于社会当中,那么这些声音就是连接现在与过去的一个真实桥梁。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想跟大家分享。我一直在做当代艺术,收集老北京的声音和历史,可是我总在想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我认为,存在于人的记忆中的事物,便属于当下。比如一位老人记忆中有一个场景和事情,那么这一事情的本身就有当下的存在,存在于人的情感与记忆之中。”秦思源讲道。
在讲座的最后,通州区档案馆副馆长张钰丛表示,通过秦思源的分享深切体会到了声音档案的魅力,希望可以与声音艺术博物馆建立交流与合作。北京市档案学会理事长李立军认为声音艺术博物馆从形式到内容,为档案工作提供了丰富多样的方式方法,需要档案工作者多多学习和借鉴。
当代艺术
“音顾”三十年 以声音媒介的艺术创作
除了参观展览,大家再次走到了室外,观看“重生”的若谷楼。秦思源站在若谷楼前介绍,该建筑建于2003年,由混凝土整体浇筑而成,是建筑的一次实验创作,2011年因道路修建该建筑整体向北平移了34米,可谓是一次难得的“建筑奇迹”。 若谷楼中展出了“若谷新声:声音与水泥”主题展览,为秦思源的《回音仓》《椅经》《流》三件声音作品。
在“回音仓”中,大家被声音包裹着,而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第三只麦克风可以让观众互动,观众发出的音量通过红色灯光的亮度来反映,在其中不断尝试发出叫喊声,来试验这一装置。
秦思源还参与策展了中国当代艺术中的声音创作三十年回顾展——“音顾”。这一回顾展将通过半年的轮展周期,回顾过去三十年里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创作实践。此次,展出的是施勇《扩音现场:一个私人空间的交叉回音》、张培力《水—辞海标准版》、殷漪《海浪》、辛云鹏《娜拉出走》、耿建翌《完整的世界》、冯晨《光的背面》六位艺术家的声音装置、影像作品。
走进这一展厅时,大家首先看到的是《扩音现场:一个私人空间的交叉回声》,这是施勇于1995年4月在其居住的公寓里的创作。施勇在对空间进行了声响改造之后,房间里的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在这个无时无刻不被声音包围的环境里,艺术家生活了一个月。
而让众人最为惊奇的是殷漪的声音装置作品《海浪》。作品是由25台落地电风扇呈矩阵摆放,启动和停止以设定的时间交替进行。殷漪通过特殊的摆放设计,使得电风扇产生的风只在矩阵内部运动与消解,因此人们无论站在区域中的任一角度,都只听得到“海浪”一般的声音,却无法感受到电风扇的风浪。
再次走出声音艺术博物馆已是下午5点,在北京市档案学会理事长李立军带领下,北京市档案学会文化艺术委员会的委员、北京市档案馆的相关业务人员,以及北京青年报“青睐”会员回到博物馆大门前合影留念,档案学的同行们不时地感慨道:“原来档案可以做到如此的生动,声音艺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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