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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熊佛西先生诞生120周年。我以为纪念熊老最为重要的便是积极弘扬他的戏剧精神和戏剧教育的理念。熊老的一生,生遭乱世,又逢新中国成立,不论在哪个历史时段,熊老都一直倡导大众化的戏剧精神,坚持平民化的戏剧教育理念。熊老的戏剧观,对于我们今天的戏剧活动,在相当程度上仍有积极的指导作用。正是基于这一认识,我们认真搜集整理熊老在各个时期发表、出版在不同地方的文章和书籍,完成这套6卷本的文集,虽未能在2020年问世,却不失为是对熊老最好的纪念。
统观6卷本《熊佛西文集》,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熊老一生的戏剧观都紧紧围绕着教化民众、改良社会而展开。他认为“艺术中比较最有民众关系的要算戏剧……戏剧是艺术中最复杂的一种,又是与人事最有关系的一种……特别在今日一盘散沙、麻木不仁的中国社会中”。他甚至提出了政治、教育、戏剧“三位一体”的理论体系。重视戏剧的社会功用,重视戏剧的大众化,重视戏剧的社会教育功效,是熊老戏剧理论中最为显著的特点。早年的熊佛西曾在一个时期十分热衷于文明戏,不仅结交当时文明戏的知名演员,还编写了不少文明戏的脚本,甚至躬身登台,粉墨亮相。之所以如此,正是熊老真切地体会到文明戏的亲民与平民化。文明戏一直以来高擎的社会教化的旗帜,与熊老所主张的戏剧教化理念情投意合,如出一辙。“爱美剧运动”兴起之后,为了实现他戏剧平民化的理想,熊老抱着极大的热忱投入其中,并对此前的文明戏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熊老不仅倡导戏剧要走职业化之路,而且还一直强调戏剧要走大众化之路。为什么要走入大众化的道路?熊老说:“现在是大众时代,一切文化艺术都应该以大众为目的……新兴戏剧的势力在今日中国实在单薄极了……”熊老进一步指出,“要有意义的内容,剧本的材料要从大众的生活中取来,要能表现农工的生活,或表现与农工接近的生活……要有雅俗的艺术,有了教育的内容而没有雅俗的艺术,是不能完成大众戏剧的目标的……要有巧妙的技术,艺术与技术是互相因果而分不开的,倘若有高超的艺术而无巧妙的技术,戏剧仍然不能完美”。而如何才能达到技术之巧妙,熊老提出了他著名的“动人故事”的理论。这些80多年前的理论,对于我们今天的戏剧创作和编剧学理论,仍有极强的借鉴作用。
通过对熊佛西一生论著的整理,我发现几乎所有熊老的戏剧理论文章中,不管是在何时、何地,都渗透着他戏剧平民化、大众化的思想理念;在诸多的戏剧作品中,他笔下的人物亦都是普通的市井中人;他在各地发表的演讲,刊载在报端的文章,都十分的浅显易懂,十分的亲民,即便是深邃的大道理,熊老亦能以平常之话语,娓娓道来。也正因为此,熊老与欧阳予倩、田汉等人在戏剧大众化和话剧民族化方面,有着相似的理念和共同的追求,他们才能够神情轻松,怡然自得地坐在了一起,成为中国话剧运动志同道合的“话剧三先进”。熊佛西虽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且有出国留洋的经历,但不论在他的作品中,还是在他身上,都有一种浓郁的“草根”文化情结,这也是促使我们花大力气编纂这部6卷本《熊佛西文集》真正的动因。
熊老一生努力倡导的戏剧平民化和戏剧职业化,是话剧运动中并行不悖的两条道路,只有满足平民的观剧需求,才能实现戏剧教化之目的;而平民化的戏剧之路,既不能构筑于象牙塔内,也不能囿于精英狭窄的空间内,唯有职业化的戏剧道路才是其发展的唯一坦途。因此,职业化的道路和民众的道路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我们今天的话剧市场,如要摆脱低迷,走出低俗,唯有将民众的生活作为戏剧创作的源泉;唯有以通俗易懂的内容,亲民低廉的价格,去吸引更多的市民大众,职业化的演剧之路才可能变为一条光明大道,熊老所倡导的戏剧教育理念才有可能得以真正实现。反映当下的社会现实生活,从而使普通民众能够欣赏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戏剧,能够负担得起他们的戏剧消费,并从愉悦的观剧中受到教育,这才是平民化戏剧运动的价值追求。这也是我们编辑《熊佛西文集》的价值与意义。
(作者为上海戏剧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戏曲学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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