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热议:作家笔下的火车

2022-08-26 07:49:44

来源:北京日报


(资料图片)

著名历史学家陈旭麓先生,写过一本薄薄的《浮想录》,是他在工作和生活中随手记下的零碎感想。《浮想录》中有一段,是陈先生坐火车时的感想:“火车是近代化的使者,它开到哪里,哪里沉睡的人民和土地就会跳起舞来(车经湘西的怀化、麻阳、吉首、古丈、大庸想起)。”

陈先生研究近代史,中国走入近代,开始和世界接轨,最早出现的就是电报、邮政、铁路。火车既是交通工具,更是改变人观念的利器。他坐在火车上,看到火车把昔日的深山唤醒,加快了山区经济和社会前进的步伐,他的思绪一定有了纵深感。火车在一个近代史学者的眼里,就是活的、立体的中国近代史。

我读书,往往联想驰骋,把过去读过的有关书织成一张网。读到《浮想录》的这段话,我思绪乱飞,想起铁凝的小说《哦,香雪》。小说开头就写道:“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它和它的十几户乡亲,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皱褶里,从春到夏,从秋到冬,默默地接受着大山任意给予的温存和粗暴。”

“然而,两根纤细、闪亮的铁轨延伸过来了。它勇敢地盘旋在山腰,又悄悄地试探着前进,弯弯曲曲,曲曲弯弯,终于绕到台儿沟脚下,然后钻进幽暗的隧道,冲向又一道山梁,朝着神秘的远方奔去。”

火车开进了大山深处,在台儿沟小站只停留几分钟,这几分钟里就有了故事。台儿沟附近的姑娘们,通过火车和车上的男乘务员,看到山外的另一个世界。她们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小买卖,把真正的柴鸡蛋卖给乘客,又从乘客的穿衣打扮,瞥见城市和山村的差别。纯朴美丽的山村姑娘,从此也有了自己的向往和梦想。

当年,孙犁读到小说后给铁凝写信:“在灯下一口气读完你的小说《哦,香雪》,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这篇小说,从头到尾都是诗,它是一泻千里的,始终一致的。这是一首纯净的诗,即是清泉。它所经过的地方,也都是纯净的境界。”铁凝作品的美,击中了孙犁,老人家接着写道:“读完以后,我就退到一个角落里,以便有更多的时间,享受一次阅读的愉快,我忘记了咳嗽,抽了一支烟。”

由陈旭麓先生的随感,我想到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橘子》。这也是一篇发生在火车上和火车站的故事。作家在这篇小说里写道,“我”坐在车里,情绪恶劣,看见一个道地的乡下姑娘,“没有油性的头发挽成银杏髻,红得刺目的双颊上横着一道道皲裂的痕迹。一条肮脏的淡绿色毛线围巾一直耷拉到放着一个大包袱的膝头上,捧着包袱的满是冻疮的手里,小心翼翼地紧紧攥着一张红色的三等票。”对这个小旅伴,起初“我”是很厌恶的。待火车要进隧道时,这个小姑娘又费力要打开车窗。坐过蒸汽机火车的人都知道,以煤为动力的火车进隧道时,即使关着车窗,也有煤烟味渗透车厢。“我”看见讨厌的小姑娘要开车窗,就更烦躁了。但是,火车刚刚驶出隧道,这当儿,我看见了在那寂寥的道岔的栅栏后边,三个红脸蛋的男孩子并肩站在一起……“这一瞬间,从窗口探出半截身子的那个姑娘伸开生着冻疮的手,使劲地左右摆动,被温煦的阳光映照成令人喜爱的金色的五六个橘子,忽然从窗口朝送火车的孩子们头上落下去。我不由得屏住气,登时恍然大悟。姑娘大概是前去当女佣,把揣在怀里的几个橘子从窗口扔出去,以犒劳特地到道岔来给她送行的弟弟们。”

这篇作品里,“我”对乡下姑娘从讨厌到喜欢,从误会到误会消解,是一曲人道主义的颂歌。在文学思想上,可与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媲美。

谈到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我又想起高仓健主演的电影《铁道员》,电影是根据作家浅田次郎获第117届直木奖的同名作改编的,讲述了一个忠于职守、牺牲自我的铁道员在狭小车站里度过一生的故事。“除了铁道上的事,我什么也不会。”生命尽头,铁道员平淡孤寂的一生都被这句话体现出来。社会的飞跃,正是这样普通的劳动者撑起的。

作家笔下火车的故事还有很多,不胜枚举。多少年来,由于工作需要,我脑子里经常装着一些动态宏观经济数据,在交通运输行业,我最关注的还是我国高铁建设的里程。高铁每延长几公里,我心中同时就在联想铁路沿线将要发生哪些变化,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关键词: 芥川龙之介 短篇小说 左右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