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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来,舒晋瑜时有新书寄来,或交流中总会谈及正在准备出版的新书。我发自内心为她的成绩感到高兴。认识她逾二十年了,她始终做着同一份工作,坚守着同一个岗位:做一个专业的文学采访者。我对她始终不离一线的坚持感到钦佩,更觉得非常值得。因为她从辛勤耕耘中不但尽到了一个报社编辑、记者的职责,而且也收获了自己的成绩。
在长期的职业训练中,舒晋瑜不断取得进步。这种进步的阶梯也许别的人看不见,舒晋瑜自己一定有深切的体会。一是她逐渐把自己的文学采访系列化。去年出版的《深度对话茅奖作家》(修订版)收入十届36位茅奖得主,《深度对话鲁奖作家》收入七届49位鲁奖得主。这一系列是非常有意义、有价值的文学记录。这个意义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放大,有的甚至会成为珍贵的文学研究史料。二是她正在从文学采访向文学采写过渡。也就是说,一问一答式的文体已经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要经过新的探索和尝试,使自己作为记者的作家采访变得更综合、更立体、更有自主性。她本身也是一位文学评论家,她有能力对作家的创作、成长的经历,文学思潮中的选择、文学成就的方位进行自己独立的判断。加之她与多位受访的作家、学者相熟,因以诚相待而获得对方充分信任,她也有更多机会走进这些人的生活当中,近距离观察,甚至走进他们的内心,捕捉书本之内无法获得的信息,领略对话当中无法得到的感受。这部《风骨:当代学人的追忆与思索》(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2年6月出版)就是她这种尝试和探索的最新成果。
可以说这是舒晋瑜的个人著作,因为她采用的不是“采访”而是“采写”式的文体。同时她又一如既往地以真诚的态度面对每一位受访者。在这部新书里,她以“我”的口吻讲述自己与每一位作家、学者的交往史,包括每一次见面,过程中的多方面交流,最新的或最后的往来等。她又以记者的职业敏感和女性特有的细腻,描摹着每一位人物。近30位文学人物,大多是年长她很多的长者,从他们身上,可以映照出一代人的成长历程,时代的变迁在他们身上留下烙印,更可以看到他们难得的精神品格、严谨的学术态度、不懈的创作追求、令人感佩的人格风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也是一部致敬之书,向一个时代的文学高度致敬,也向某种精神风尚致敬。
舒晋瑜显然始终保持着这样一种自觉的追求,即不做一个人云亦云的普通知识和信息的重复贩卖者,而是通过自己的观察,用自己的语言和态度为对方画像,挖掘他们身上最突出、最宝贵的那一面。举几个标题即可以看出她的这种自觉意识:“马识途:我的生活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冯其庸:真实严谨做学问”“宗璞:即使像蚂蚁爬,也要写下去”“林非:做学问要讲学术良心”等。标题本身就是对一个人性格的某种概括。打开其中的文章,每一篇都有其可读之处。这种可读并不是作者以座上客的“老朋友”姿态去和对方谈天说地,纵论天下。她对每一位作家学者都秉持着尊敬的态度,作为一个文学人,她又每每要从他们身上去学习和感悟。她以自己的真诚走近每一个人物,在有限的交往中认真投入地获取每一个有用的信息。她尽可能准确地为读者提供一个个人物的素描。这素描不是单色调的、扁平的呈现,而是立体的呈现,从中可以透视和感受到某种特立独行的性格。比如在关于宗璞的讲述中,既有《北归记》的创作经历,也有作家对父亲的回忆,还有个人成长经历中各种风云变幻对创作的影响等,既鲜活生动,又是一份难得的研究资料。在关于严家炎的描述中,她深入学理内部,展开了一场颇有学术深度的讨论,关于“五四”新文学,关于鲁迅,关于金庸和武侠小说,都有很高的阅读价值。读这些文章,仿佛也是打开一部文学史,甚至是一部领域更宽广的历史。
这种记叙性的文字,既有现场感,也有超越具体环境的深广度。我个人近年来有一种体会,从事现代文学研究,尤其是作家研究,已有的庞大论述体系固然十分重要,是我们进行研究时必要的参照,但年轻时不大在意的人物印象记、个人回忆录,尽管看上去没有理论诉求,没有学术结论,但其中的一点信息、一个记述,很可能会帮助我们打开理解一个作家的窗口,看到一个丰富的人生世界,其中不少也完全可以用作学术研究。甚至有一段时期,我还设想过,是否可以编一本书,把同时代人在各种场合记录下来的鲁迅话语汇集起来,合成一部“著作之外的鲁迅言论”,虽是“仅供参考”,但也定有其价值。舒晋瑜此书多写当代作家和学者,我相信,这些文章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越来越显现出难得的价值。
总之,我认为舒晋瑜始终不渝的坚持已经收获了丰厚的回报,而且她依然会把这样的工作坚持下去,从而累积下更多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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