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廷冰嬉如火如荼的同时,冰雪运动也逐渐流入民间。到了近代,溜冰成了北平等城市居民在冬日里最具普及性、时尚性和地域特质的娱乐方式。1929年北京《益世报》的《溜冰》曾这样写道:“每届冬季,如公园北海等公共场所,均有溜冰之举,按溜冰为体育中之重要游戏,不仅强健身体,且为提倡社会体育……”可见,溜冰等冰雪运动已经作为当时社会体育的代表项目,得到大力普及和推广。
1925年,北海被辟为公园,当年冬天,冰场向公众开放,主要有漪澜堂、五龙亭、双虹榭等处,城里的时髦青年们纷纷聚集于此。北海公园因为冬季民众滑冰活动非常热烈而被外国人称为“Winter Park”(冬季公园)。“二日晨九时起,男女青年,肩负冰鞋,群奔北海。十二时,漪澜堂前,已集有冰上健儿百余人……”这是当时的报纸报道的北海冰场盛况。
1926年1月31日,北海漪澜堂前举行了一次化装溜冰大会,据《晨报星期画报》报道:“观者数千人,比赛人数达一百三十余人,中外男妇各半,怪装异饰,无奇不有,或捉襟见肘,或腰大盈丈,更有西妇九人饰马牛羊兔之属,观者无不捧腹。最奇者,饰火锅、白菜、莲花、蝴蝶、汽船、印度妇人等等,使人绝倒。是日,先举行跳舞,次为各项竞走,三时开会,至五时半,分别给予奖品,尽欢而散。如斯盛会,实为北京历年来冬令所未有,本报特为刊行专号,以供未与会者览观。”此次化装冰会,连远在上海的《上海画报》都进行了报道,其影响程度可见一斑。
在此之前,西方国家驻北京的使馆中曾举办过化装舞会,但化装溜冰会还是有记载以来的第一次。此后,这个传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每到冬日,北海这片广阔的冰面上都会出现千姿百态的身影。
因冰结缘
林海音夏承楹成就佳话
1930年,北海冰场出名的有两兄弟——夏六、夏七,他们是夏仁虎(北洋政府国会议员、北师大教授)的两位公子,以花式溜冰著称。夏六本名夏承楹,他太太是《城南旧事》作者林海音。在“看溜冰的经验”中,林海音对北海冰场上被人们指指点点的“溜冰健将夏承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由此成就了一对姻缘。两人恋爱后,仍呼朋引伴去北海冰场溜冰,常引得围观群众赞美鼓掌,成为一段冰上佳话。
后来,林海音在《苦念北平》中这样深情地回忆她对北海冰场的眷恋:“结束这一年最后一次的郊游,秋更深了。年轻人又去试探北海漪澜堂阴暗处的冰冻了。如履薄冰吗?不,可以溜喽!于是我们从床底下捡出休息了一年的冰鞋,掸去灰尘,擦亮它,静待升火出发,这时洋炉子已经装上了。”
邓云乡《增补燕京岁时记》中记录了一个多年活动在北海冰场化装舞会上的白髯老翁,而这位老者所表演的“朝天蹬”和“金鸡独立”等均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式溜冰,远不是“一般洋学生”所能有的功夫,据说他就是清朝时曾经给慈禧表演的“老供奉”吴桐轩。1946年12月26日《新民报》也记载了这位冰上老将吴桐轩先生:“(他)也时常穿着黑缎子的棉袄棉裤,飘着白须,光临在漪澜堂冰场上,玩着童子拜观音、朝天蹬等特别花样,引起四围的一片掌声。”
许羡苏在《回忆鲁迅先生》一文中曾提及,当年鲁迅还在八道湾十一号居住时,“偶然我们也陪老太太上街……也还陪老太太去过几次北海,夏天在漪澜堂吃了一次冷拌的核桃仁,冬天则看了一次化装滑冰和吃了仿西太后吃的那种小窝窝头,还在北海冰上坐了一次冰床。”
蔚然成风
多家高校自建冰场
除了传统的北海冰场、护城河、后海等场所外,北京大学、北平师范大学等高校都自建起了溜冰场。北平师范大学的人工溜冰场设在校二门外东北角,上面搭有席棚,下引自来水灌入场中,冬日温度一降,冰场形成,学生入场费每次五角,以当时的物价来说不算便宜。
未名湖冰场早在燕京大学时期,便是当时西郊海甸的一景了:“到了隆冬十月未名湖结冰,溜冰场一开幕,冰镜清辉,莹澈似玉,男女交错,共舞同溜,矫若惊龙,飘若醉蝶,人新衣香,交织成趣。比起城里公园北海几处溜冰场的众生喧闹,品流庞杂,要高明多啦。”这是唐鲁孙先生在《海甸之忆》里关于未名湖冰场的描述。难怪当年未名湖冰场有“寒光刀影未名湖,北海稷园总不如”的说法。这里的“稷园”指的是中山公园冰场。民国年间中山公园北门可直通故宫筒子河,冬天这里开辟为冰场,滑完冰还能去公园内的“唐花坞”赏赏花,可谓滑冰赏花两不误。
西装、旗袍、奇装异服、飘扬的围脖、年轻的伴侣、肆意奔放的脚步……勾勒出民国时期北平冬日冰面上的特别景致。对于年轻女性而言,溜冰为她们提供了走出闺阁、抛头露面、展现自我的机会,也是她们走向社会的一种途径,更向世界展露起国人的思想解放与进步。
正如张恨水所描述:“在北海公园门口,你可以看到穿戴整齐的摩登男女,各人肩上像搭梢马裢子似的,挂了一双有冰刀的皮鞋,这是上海香港摩登世界所没有的。没错,在当时民主、自由等思想的涌入下,朴实的冰雪却构筑起青年们自由交往的公共舞台,溜冰等运动逐渐超越竞技项目,成为当时青年男女向往的冬日社交,甚至是颇具摩登意味的生活方式。”
本版文/本报记者 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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