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书家的桃李再棸

2021-12-29 07:30:32

来源:北京日报

继前些年分别推出“适吾所适——高二适遗墨展”“为万世开太平——于右任书法作品展”,日前,中国美术馆为两位书法大家再度举办合展“中国美术馆典藏活化系列展:任重高远——于右任、高二适书法展”,共展出于右任、高二适书法作品20余幅。两人的出身不同,境遇有殊,师承、取法也各有差异,却有着共同的艺术精神追求,那就是志存高远,朴厚渊深。

众所周知,中国书法发展至宋代,在学书之路上逐渐分成二脉,一脉尊帖,一脉尚碑。碑刻和书帖各自衍生出自己临习体系。一般来讲,碑刻为北派,以赵、燕、魏、齐、周、隋为序,代表人物为锺繇、卫烁及崔悦、卢湛,以至欧阳询、褚遂良、颜真卿、柳公权;书帖为南派,始于东晋,继而宋、齐、梁、陈,由王羲之、王献之、智永、虞世南、赵孟頫等为代表。从书法实践上讲,从碑入手者,其势在于雄阔刚强;从帖入手者,其质在于情韵生动。虽然更多的学书者碑帖兼学,但一直存在着以哪一脉为主的争论。于右任和高二适两位的学书道路正好显示了两脉各自的优势。

于右任出生于1878年,陕西三原人。“三秦大地”的古风塑造了这位西北人的艺术情质。目睹清廷腐败,山河飘零,于右任从青少年时代起便怀有忧国忧民的意识,以图唤起中华民族的觉醒。而蕴含在魏碑之中的“尚武”精神和粗犷豪迈之气,恰恰能让他积蓄在内心深处的愤懑得以释放。于右任取法魏碑有比常人更为优越的条件,这与他的身份、地位是分不开的。作为国民党“一大”选出的中央执行委员,任国民党政府监察院院长一职长达33年。因此,于右任以国民党元老的身份,为保护、搜集古代碑刻做出了诸多贡献。他收藏魏墓志85种之多,苦心购得北魏、北齐、隋、唐刻石等290余方。于右任对魏碑的痴迷可从他书写的一首诗中得到见证:“朝临石门铭,暮写二十品。辛苦集为联,夜夜泪湿枕。”如果不是心怀天下,不至于在临习书法时“夜夜泪湿枕”。

于右任曾说:“有志者应以造福人类为己任,诗文书法,皆余事耳。然余事亦须卓然自立。学古人而不为古人所限。”展厅正中有他一副行楷书七言对联:“袖中异石未经眼,海上奇云欲荡胸。”十四个字,大笔纵横,开张雄阔,却又冲淡清奇,最能体现他早期的书法面貌。其书写一般具有两大特点:一是大胆,二是大力。他写行楷时,以汉隶和魏碑为底蕴,崇尚力量,平实中见雄浑;写行草书时,擅用圆笔,起笔稳重,收笔沉着,纵横流荡。晚年的于右任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推广标准草书之中。他倡导“易识、易写、准确、美丽”的原则,虽笔笔随意,却恰到好处。

无论人生经历还是艺术生涯,高二适与于右任都差异明显。1903年,高二适出生于江苏泰州市。原名锡璜,后易二适,取“适吾所适”之意。他的书法虽也取自高古,这一点与于右任相同,但在经典临习的选择上,他高扬帖学,力追晋唐,尤其酷爱唐太宗父子的书风。他读帖临摹的过程中,不仅细心研读每个字的形质、神采等书法本体要素,还在纵向上考其由来,从文字书体的演变上探其原委。高二适勤于读帖,敏于思考,所读碑帖上皆有随感而发的眉批、评注、题记、跋语,皆为一时一境之感悟心得。高二适研习碑帖,不仅关注书法艺术本身,而且全方位立体式研究,他关注碑帖所蕴含的文字内容,时时节录下来,反复体会。这种方式使得他始终能在鲜活的状态下享受临书的快乐。他将这种感受时常写于与挚友的通信之中。展厅中陈列了不少《致陶白手札》,如其中一封:“陶老先生:承枉驾,又闻即返扬城,不克往返,殊悒悒也。奉拙诗一首为公解嘲,可乎?”书法家将自己生活中的琐事与感受,一一告知对方。

作于上世纪70年代的《刘桢公宴诗一首》体现了高二适晚年的书风。刘桢是东汉末年名士,为“建安七子”之一。高二适十分偏爱这一首“公宴诗”。这件作品草意连绵,墨气淋漓,体脉遒劲,有风樯阵马之势。杜甫有诗“书贵瘦硬方通神”和“草书非古空雄壮”,将“瘦硬”与“入古”视为重要的审美标准。高二适对此体会独到。他认为“瘦硬”是对笔墨形质的要求,体现在他这件作品中,是瘦长的笔画和浓淡干枯的变化;而“入古”不仅寄托了他对晋唐书风不懈追求的精神,更是他将书法筑基于古典诗词的途径。由此可见,高二适的书学根植于中华经典文化的精华,熔铸个人风骨,开古典主义之新境。

高二适对书法的追求在晚年还有一变,他的珍贵遗墨《寄孤桐师手札》呈现出与连绵的“今草”不一样的书风。此卷长达1.94米,在32厘米的宽度上,只见墨线跳跃,似高猿悲叫,乱水潜奔。全卷笔力弥满、意态婆娑、行气淋漓。另一件《四体书谱》,更是长达2.3米,在仅为12.8厘米的幅宽上,他以行、草、楷、隶四种书体抄录了唐代著名书法理论家兼书法家孙过庭的《书谱》,可见他融“今草”与“古草”为一炉的高超技艺——从“今草”中借鉴气势,把“章草”(古草)的字字独立转换为“今草”的连绵回护,增强了节奏和韵势上的美感。

高二适最为世人熟知的一件事,是他与郭沫若于上世纪60年代有关王羲之《兰亭序》真伪的论辩。1965年,高二适独持己见,先后撰写了《〈兰亭序〉的真伪驳议》和《〈兰亭序〉真伪之再驳议》两文,立论精严,援据充分,确证《兰亭序》非伪。其“素不乐随人俯仰作计”的学术精神与品格于此可见一斑。

1935年,高二适得到“辛亥革命”元老陈树人的推荐,到南京担任国民政府任务委员会办事员,于此时结识了于右任。两位先生相差20余岁,堪称忘年之交。1947年,高二适曾应于右任之约在端午节和重阳节赋诗十余首,足见二人在诗书上的情谊和艺术上的共鸣。1964年,86岁高龄的于右任病逝于台北。1973年,高二适作诗寄托哀思:“三原誉我书当家,而我诗书总世譁。髯翁能草我奚疑,我书屈铁非世资。阶下本无狂李白,邦瘁人殄泪断续。古今才略与谁同,今看羊薄老江东。于思于思难再逢。”

如今,两位20世纪的书法巨匠在展厅以诗书形式再度相逢,不失为最好的纪念。两位先生以卓然独立的人格与风骨,似两座灯塔,为无数后学照亮了前行的艺术之途。桃李春风一杯酒,尽在笔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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