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之死,第六代“007”丹尼尔·克雷格的告别之作,临时换帅,且系史上首度由亚裔血统导演凯瑞·福永接棒,剧情上承《幽灵党》,第一次尝试“背靠背拍摄”等,让这第25部“007”电影《无暇赴死》有了各种弦外之音。
《无暇赴死》并不在伊恩·弗兰明原著之列,而是在雷蒙德·本森2001年所著《永不梦见死亡》部分元素基础上的改编,《猜火车》导演丹尼·博伊尔着手做过一个未完剧本,后由“007”系列老将尼尔·珀维斯和罗伯特·维德发展成一个全新剧本,由于创意上的分歧,最终导致了丹尼·博伊尔开机前三月临阵离队。丹尼·博伊尔和大多保守的英国绅士不同,很早就把电影触角伸向人类文明的不同角落,《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是其代表作之一,他那兼容库布里克与昆汀的后现代风格,无疑将给“007”系列带来前所未有的气质。可惜这一切都夭折于虚无。
所幸曾经放话“宁愿割腕也不再演邦德”的克雷格食言回归。他虽然没有割腕,却在片尾把邦德演死了——他个人邦德身份的谢幕演出,代价是邦德的“殉葬”。不过这并不要紧,系列电影中的人物向来都有起死回生之术,资本主义是不可能让邦德死透的。好比漫威里的洛基,《复仇者联盟3》里死了,还可以在《复仇者联盟4》里给他找补复活的气口。再说“007”系列这样长达半世纪的常青藤,资本的榨汁机不榨干它最后一滴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管是新起线索还是翻拍,编剧有一万个理由和上千种办法让邦德的使命继续。
临危受命的凯瑞·福永虽说资历不如丹尼·博伊尔,却也有《无境之兽》获得过威尼斯金狮提名的垂青,且凭借美剧《真探》斩获过艾美奖最佳导演。看得出不论是编剧还是导演,都异常看重克雷格的回归,并本着榨干他最后一点邦德余温的态度努力工作。正因为如此,我们不仅在片尾看到了自我牺牲来保全家人的邦德,还看到了通篇都呈暮年老态的邦德。导演不仅毫不回避,甚至还主观地运用了大量镜头来捕捉邦德眼角的皱纹和他的华发,让我们看到了《白头神探》的影子。要知道“007”系列半个多世纪以来,都是以风流倜傥著称,英雄突然暮年,令人一声叹息。
“007”系列故事诞生于1953年,人物定位为1920年生人,原著第一部《皇家赌场》,邦德亮相即是三十而立。第一部邦德电影《诺博士》诞生于1962年,1930年出生的肖恩·康纳利有幸出任第一代邦德,正值32岁当打之年。而第六代邦德克雷格出演的第一个邦德形象,正是原著第一部《皇家赌场》的改编,此时1968年生的克雷格38岁,已经压着而立之年的尾巴。如今一晃十五年过去,五部“007”电影在手的克雷格已过半百之年,再演不老邦德,大有装嫩之嫌,无怪他此前公开表示“宁可割腕也不再演邦德”。
然而影片最大的变量并非邦德老矣尚能饭否,而是风流浪子终于有了家庭的囹圄,或说终于掉进了婚姻的“坟墓”。除了主演克雷格年岁使然,同时也是好莱坞电影内卷的结果。近年好莱坞流量级动作大赏有两个带节奏的向心点——一个是漫威系列,一个是《速度与激情》系列,后者从赛车系列变阵为飞天遁地的特工片,不无常青经典“007”系列的影响。如今这种影响反哺到邦德电影,《速度与激情》里被越来越强调的“家庭”概念,也在“007”系列故事里落地生根了。要知道铁打的邦德流水的邦女郎,一直都是“007”系列的一大卖点,邦德一旦走进了家庭和婚姻的“坟墓”,就意味着那个风流倜傥的硬汉浪子不再,香车美女的公式也就不复存在,邦德形象走到了跑偏的边缘。
从创意上看,英雄暮年和基因工程带来的新危机并不违和,把拯救世界的坐标放在日俄争议岛链,不失为鸡贼的时髦之选。可惜故事起承与转合的榫卯并不精细,尤其令浪子归心的邦女郎玛德琳,她的后程以心理专家不二人选重回邦德视野,来得生硬和牵强,编剧不仅欠玛德琳一个合理登场的重头戏,更欠玛德琳一个原谅邦德五年前决绝背叛的理由。我们总不能理解为因为有了娃的缘故,两人山前相见必须山后相逢,并不计前嫌地破镜重圆。这个逻辑理不顺,所谓浪子定心的变量,最后不过是对“第六代邦德”克雷格剩余价值的榨取。按照这个逻辑,等克雷格七老八十,请他再度出山拍部“007”之《我的特工爷爷》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恐怕也是不愿墨守成规或套路化的丹尼·博伊尔临阵请辞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