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中国煤矿文工团团长,她曾任教于中央戏剧学院并导演过多部译制片,他们共同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评为“全国十大演播家”。他们携手走过54载,一起汇成了“声音的暖流”,声音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感动着、温暖着几代人。他叫瞿弦和,她叫张筠英。他们说,将继续用声音陪伴观众,用声音改变时间。
不甘落后,比了一辈子
11月4日一大早,77岁的瞿弦和手握方向盘,驱车40分钟,来到位于北京郊区的录音棚,他的夫人张筠英当然也来了。他们经常一起出现在舞台上、录音室或摄影棚中,几十年来携手相伴,风雨无阻。
这一天,瞿弦和录的是名家推荐《呐喊》《茶馆》,张筠英录的是名家推荐《围城》等。3个小时的录制结束了,张筠英听到了夸奖:“声音稳 ,气息稳”,而瞿弦和却没有收获夸奖。张筠英当场发出了“预警”:“你们这一表扬糟糕了,他要念叨到晚上。” 她太了解他了,他和自己比了一辈子,就怕被比下去。
说到两人相互比拼的往事,两人笑声的强度、频率变大变密了。瞿弦和与张筠英当年在中央戏剧学院是同班同学,张筠英是学习委员,瞿弦和是课代表,张筠英召集开会,瞿弦和为了和她作对,就故意晚去,最后张筠英只得亲自到宿舍来请他。张筠英成绩一向好,大一期末总结,瞿弦和给自己树立了远大目标:“赶上张筠英,超过张筠英”,老师愕然,同班同学都笑了。结果大二时,瞿弦和真的得了全5分,成了全班第一。谁知张筠英至今都不服气,时隔多年揭开了谜底,“那是因为他成功模仿系副主任唱歌,声乐老师给他打了一个5分。”
宁可累死,也不能闲死
瞿弦和、张筠英都退休多年,但演出、录音、讲课、辅导,各种忙碌。当别人问瞿弦和:“你为什么那么忙?”他回答:“老婆经常说,宁可累死,也不能闲死。”
“我们一直做一生钟爱的事业——朗诵,从上大学到现在一天也没放松过。”瞿弦和说,他与张筠英合作播讲、朗诵、录音的作品至少有上千个,认真对待每一个作品,几十年来都是如此。
即便到现在,每次拿到新作品,对他们而言依然像迎接新生命一样,欣喜又紧张。他们从来不会马上背诵,而是先要认真分析、反复阅读、查阅资料。张筠英说:“通篇读懂,不是只能用高声才能突出,而是要用不同色彩去处理,给观众一个新鲜感,这样才能让他们从头听到尾,而且能够领悟作者的态度、思想。”她反复强调,读懂是最重要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处理反而要谨慎。
张筠英堪称每部作品的“设计师”,她要进行分工,她要和瞿弦和一起设计一个又一个细节,她有自己的原则:“艺术上有新想法不容易,但艺术上没有新的想法,就没有人去看。”因此,即便已接近耄耋之年,他们创新的脚步从未停歇。
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作《乡愁》无数人朗诵过,但在今年的一次演出中,“瞿张组合”则“玩”出了花样。他们在有限的空间中摆了一把长椅,两人从不同地方缓缓上场,在长椅上坐下,面朝“大海”,将无尽的思念娓娓道来。
演绎陈毅七言《渡黄河作歌》,他们把诗中对敌人的藐视用幽默来表现,张筠英说:“第一小段,前四个字一个人读,后三个字另一个人读,正是为了变化语调凸显幽默感。”两人把诗的倒数第二句做为高潮,用齐诵收尾,观众以为结束了。谁知掌声中,他们却向前走一步,再说出最后一句“濡笔淋漓我兴豪,但恐才薄难抒意”,观众这时会意地笑了。“如果从头到尾都是慷慨激昂,就显得很单调。”瞿弦和说。
而当朗诵胡乔木同志写给妻子谷羽的诗《赠谷羽》时,他们特意设计了一个细节:鞠躬谢幕后,瞿弦和故意把左胳膊翘起来,让张筠英挎着,两人一起款款下场。这时,台下观众笑着鼓起掌来。
光说不行,要留点文字下来
“我们快80岁了,光说不行,要留点东西下来。”张筠英说,这也是孩子们、朋友们的心愿,“我儿子说,将来你们的孙子长大了,可以拿着书说,这是我爷爷奶奶写的。”
对于写东西,瞿弦和自信满满:“我们上中学时是好学生,获得过北京教育局颁发的银质奖章,文学基础还可以。”他和张筠英从小到大的确是好学生,张筠英因为出演过《祖国的花朵》中的杨永丽而被全国人民熟知,但拍片一结束,妈妈就告诫她,“不管落下多少功课都要补上,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学习,你没什么特别的。”
事实上,这些年来,瞿弦和、张筠英出书变得密集了,他们去年底出了一大本《艺溪笔录》,文集足有400页,几十年来发表在报纸杂志的文章,以及授课讲座内容的精华,都收入其中。其中1987年3月发表在《北京日报》的《下矿日记》,写的是瞿弦和在煤矿文工团时下矿的细节,他文笔生动、幽默,透着一股亲切。
目前,瞿弦和与张筠英的最新书稿《百篇百感:朗诵实践谈》一书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预计今年年底即将出版,“这本书能当朗诵教材,还能当回忆录来看。”瞿弦和说。
这部书稿选入的作品,有些是他们大学时朗诵过的作品,如蒋光慈的诗作《写给母亲》,瞿弦和就翻箱倒柜查到大二时台词课的笔记,“这一句怎么念,下一句怎么处理,重音在哪里,感情高潮在哪里,我们会以文字和图片进行呈现。”瞿弦和说到大学笔记更来了兴致,台词课、化妆课、声乐课、形体课,他所有笔记都俱全。与中戏的启蒙老师马惠田在电视台一起做节目,瞿弦和拿着笔记本去了,当场将老师讲的第一节课内容念了一遍。马老师开玩笑说:“弦和,我没说错话吧。”
“这本新书写的都是我们在舞台上、节目中或在课堂教学上亲自实践过的,书稿里有照片,有文字,我们将多年的体验、经验都写了出来。”瞿弦和与张筠英说,他们想将这些东西传给年轻人。
携手54年,送礼不重样
说起来,瞿弦和与张筠英缘分非比寻常。儿时他们曾给毛主席献过花。张筠英至今记得1953年国庆时,在天安门城楼上,她和毛主席的快乐对话。当她看到游行队伍中冒着烟的火车头模型时,高兴得又蹦又跳,毛主席俯下身问“过年好还是国庆节好?”她回答“国庆节好。”毛主席问“为什么呀?”她脱口而出“因为能见到毛主席啊!”毛主席哈哈大笑。
迄今,瞿弦和、张筠英已结婚54载,瞿弦和总结着夫人的丰功伟绩,“她的笑声能穿破云层”“她是家里的调解员”“她钢琴、小提琴、舞蹈样样好,是我心中的女神”。
谁知,张筠英并不买账,她对“女神说”立刻反驳道:“什么女神,他最会使唤我了,家里一顿饭都不做,连筷子都不拿。”瞿弦和不干家务历史悠久,他1965年大学毕业分配到青海,一待8年,却拥有了“瞿聚德”的美名。张筠英爆料,“别人开会,他被锁在屋里烹饪美食。”原来,瞿弦和拥有筠英手写的菜谱,荤菜、素菜、炖肉、汤菜的具体做法,都是张筠英从厨房实践得来的。
但瞿弦和一调回北京,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做饭,连盘子碗筷都不拿。面对夫人的“声讨”,瞿弦和表示:“你说的都是事实,我做的很不够。”但他又立刻转换话题,对他跨越50载的辉煌“送礼史”如数家珍起来,“结婚54年,每年这些节没落下过,我送礼物没重过样。”
瞿弦和梳理着他几十年来的夫妻相处之道,“我送的礼物都有讲究,情人节送什么,结婚纪念日送什么,生日送什么,有不同的切入点。”他也早已练就独家秘籍,妻子生日一定要送得贵重,他送过一把名师郑荃制作的小提琴;情人节要送得浪漫,他曾在一束玫瑰花里夹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深爱你的男人”;结婚纪念日则要有纪念意义,他曾送过一个镜子,一面是他们四口之家合影,另一面则是30年后的合影。
面对几十年不重样的礼物,张筠英笑声中饱含着甜蜜,但还是不忘数落一下舞台上、生活中的另一半,“送一件东西说一句好话,这半年绝对不干活。”
生活中,他们笑着闹着,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生死病痛早已看淡,“淡定、宽容、单纯、融洽,是我们生活的基本出发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和和睦睦,我们就满足了。”他们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