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方圆:不拘方圆,自成方圆

2021-10-26 12:16:55

来源:互联网

夜晚的三里屯,华灯辉映,喧嚣熙攘。一向与北京国际音乐节新锐歌剧深度绑定的北区红馆,最近却见证了一次回归:灯光梦幻,节奏摇摆,舞台上,歌手成方圆回来了。她穿一身黑色,利落从容,依然留着人们记忆中标志性的短发。

成方圆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这些年里,她到底去做什么了?一切不妨从这场音乐会说开去。

音乐没有那么多不可逾越的鸿沟

音乐会上到底要不要唱《童年》?说实话,成方圆起初有些抗拒,她已经唱了太多遍。不过,《童年》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节目单上。“观众们是有期待的。”成方圆理解大家想要重温年少青春的心情,但她不能总是重复自己,经过改编,无忧无虑的《童年》变成了牙买加雷鬼风格,另有一番味道。

最近这些年,成方圆偏爱爵士和拉丁音乐。“人在每个年龄阶段的气质是不一样的,兴趣也不一样。”成方圆不想停留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上,音乐之路始终多变。她曾在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学拉二胡,毕业后在原中央乐团担任演奏员。那时,乐团位于和平里,在团里四下走走,经常会与李德伦、严良堃、盛中国、刘德海等大师不期而遇。有几年时间,她的邻居是一位长号手,每天早上,练气息的长音都会准时响起,雷打不动,成方圆不用看表就知道已经七点钟了,“那就是我们家的起床号。”后来,长号手搬走,成方圆刚“窃喜”了几天,就在楼道里遇见了新邻居。“这下完了。”成方圆心凉了,因为她看见邻居手里拿着“感染力极强”的唢呐。

成方圆就这么“浸泡”在古典音乐和民族音乐的浓郁氛围里。在专心练琴的同时,私底下,年轻的她也开始唱歌。一次阴差阳错,因为李谷一不能前来,著名作曲家王酩邀请成方圆试着唱唱自己创作的电视剧插曲《旅途之歌》。“也不怵,也不吝。”拿着谱子练了练,成方圆就进棚录音了,一下子把大家“都给震了”。那之后,乐团的独唱、独奏小分队演出时,领导带上了成方圆。第一站是济南的体育馆。在那个思想刚刚解放的年代,美声唱法还是主流,歌唱家要穿上正式的礼服,两手交握、姿态端庄,麦克风也是立在台上的,成方圆只穿了很普通的衣服,上台后就把麦克风拿在了手里。虽然还不清楚她到底要唱什么,但观众们立刻开始鼓掌,“大家朦朦胧胧地知道,你肯定要唱流行歌曲,有新鲜玩意儿要出来了。”

这场演出相当轰动。随后,在上海的万人体育馆,这个独树一帜的新人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大量报道汹涌袭来,成方圆火了。回到北京后,领导们仔细考虑,还是觉得流行歌曲与乐团的基调不太符合。成方圆正打算回去拉二胡时,著名歌唱家、原东方歌舞团团长王昆托人问她,愿意来唱歌吗?“好啊,我愿意去!”成方圆“多一点都不想”。20岁出头的她作为流行歌手正式步入乐坛,怀抱吉他弹唱的形象,从此成为一道难忘的风景。

自那之后的40年,成方圆见过鲜花似锦,也见过人山人海,但平心而论,她不是很钟情于体育馆等巨大的演出场地,因为“离观众实在太远了”。2013年,成方圆在小剧场做过三场音乐会,温暖的小场子让她印象深刻。在三里屯红馆,她再次邂逅了这种livehouse般的奇妙体验——空间小巧,观众就在咫尺之外,她拥有更多分享心事的可能。唱到自己作词的歌曲《三里屯的Corazon》时,成方圆首先解释,“corazon”是西班牙语中“心”的意思。作为一个地道的北京姑娘,她见证了三里屯翻天覆地的巨变,那些消弭在时光深处的唱片店,以及如今街头处处可见的俊男美女、街拍大爷,在她淡淡的话语中交织成温暖的共同记忆,时常让大家跟着会意一笑。

在路上遇见城市里没有的故事

“只有人生流动到了这个阶段,很多话才说得出来。”成方圆说。举手投足间,她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随性,这不是一种能轻易伪装出来的状态,“到了现在的年龄,我愿意自己的人生越宽越好。”天天闭门练歌、开演唱会、挣大钱……成方圆想了想,不愿意被这么“拘住”。

那就走出去吧!远离大众焦点的年岁里,旅行、摄影在成方圆的生活中占据了独特的比重。也没有什么“就要放下一切走出去”的豪情和决心,最初,旅行总是和外出工作交缠在一起,后来,随着国家和社会的发展,航班多了,签证也容易办了,去世界各地看看的可能性越来越高。约十年前的一个春节,成方圆和朋友飞了三十多个小时到达阿根廷,然后辗转南美洲顶端的乌斯怀亚,坐上了去往南极的航船。

“很震撼,很梦幻,也很恍惚。”成方圆如此描述世界尽头的净土。一张张照片把她的回忆保存下来:矮矮胖胖的企鹅们挤在一起;透过一排冰凌远望,泛着蓝色的冰山一直延伸到海平线上……

远赴南极的动机很单纯,“没看过的地方,就想去看看。”不过,相较于自然风景,成方圆更爱人文的温度。古巴让她印象深刻,“太有意思了!只要走在街上,永远都有音乐。”有的从人家的窗户里飘来,有的流淌在街边老头老太太的琴弦上,人们的快乐和不发达的经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成方圆打过一辆出租车,破破烂烂的座椅都露出了海绵,掀开车前盖,里面全是饮料瓶攒成的零部件,“能对付走了就行。”

汽车的话题又引出一段旅程。2019年,成方圆从北京出发,横穿内蒙古,自驾到新疆旅行。似乎要通向天上的公路“一会儿冰雹一会儿艳阳”,又长又寂寞。天南海北的旅人和他们的故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乐趣。成方圆遇到过一个骑自行车的日本小伙子,他从欧洲一路骑来,脸晒得黝黑。“他一句中文都不会。”用英语打过招呼后,成方圆发现他的手机卡也不能使用,她担心地问:“你晚上怎么过夜呢?”小伙子指了指车子后面系着的帐篷和水瓶。那种执着纯粹的“行者”精神,让她非常感慨。聊了会儿天,成方圆开车告别,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她又倒回来,留下了一些钱和饮用水。

她还遇到了一对从辽宁出发、骑行了40天的中年夫妇。听说成方圆从北京过来,夫妇俩热情地说:“北京呀,咱儿子也在北京呢!”一个不见外的“咱”字,把大风肆虐的那一天变得温暖起来。

在金杯改装的房车里炒菜的夫妻、带着洋葱和孜然香气的“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馕”……“这些人和事,是城市里永远遇不到的”。成方圆喜欢作为“旅人”的状态。一路上,摄影是最忠实的伴侣,是生活的纪录。像许多人一样,成方圆与摄影的接触开始于九十年代的傻瓜相机,此后也有过为器械“发烧”的阶段,沉迷于大光圈、变焦带来的光影刺激。现在,成方圆往往只带着手机和微单上路。“视角是最重要的。”同样的风景落在不同人的眼里,涌起了独一无二的悸动,这才是成方圆最想要按下快门的瞬间。

不必给自己贴标签

在摩洛哥,成方圆把镜头对准了挂毯、纺线、仙人掌形状的木制小摆件,高饱和的明亮色彩让她着迷。“北非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从黑白电影《北非谍影》中,成方圆知道了摩洛哥这个沙漠国度,知道了卡萨布兰卡。但真正带着夙愿走到那里,卡萨布兰卡倒成了“一个无聊的大城市”。她更喜欢古老的菲斯,迷宫般的大街小巷“走进去绝对会迷路”;还有舍夫沙万,人们在阶梯、墙壁上涂满大片大片的蓝色,如同童话世界。

那是2019年和2020年相交的日子,飞回国内,成方圆发现“世界都变了”。

疫情发生后,心系远方的行者们,要重新审视方寸间的生活。百无聊赖的成方圆开始跑步,捡起吉他学唱从前没有机会学习的歌曲。她比以往更加刻苦地练琴,手指上都磨出了一层茧。那时,演出停滞,音乐回归为“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享受,以及一种与自己相处的方式。

“很多观众都觉得我‘淡出’了,其实我从来没有远离过音乐。”就比如那首《三里屯的Corazon》,它出自成方圆2009年发行的专辑《一路风情》,专辑里收录的所有单曲都由成方圆作词。流量巨大的自媒体时代,成方圆只是不习惯出现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她试着运营过一个账号,每天更新内容、和关注者互动,操作下来很耗精力,而且她也很快意识到,“心态会不自觉地发生变化。有多少人给我点赞了?留言的人说我好,还是骂了我两句?”没有人能彻底逃开那些刺眼的、或高或低的数字。在此过程中,“丧失了很多生活本身的乐趣,是我比较排斥的一点。”

“疫情让我放下了很多执念。”不是故作超脱,不是唱高调,这是成方圆的心里话。如果说,从前她还努力着、“用力过猛”地要做成所谓的“项目”,现在“我可以都不要了,我更愿意顺其自然、享受当下。”成方圆从不拒绝当下年轻人主导的世界,她爱看李雪琴、周奇墨的脱口秀段子,也会刷刷短视频,当北京国际音乐节发来邀请时,她水到渠成地接住。像是冥冥中音乐给予它的“修行者”的馈赠,疫情中练习的歌曲,这次恰好全都用上了。在红馆,她与观众们边聊边唱,状态松弛,非常快乐。

引领过乐坛潮流,也走过了天南地北,如今,在音乐家、摄影家、“生活家”等身份中,她怎么定义自己?“我还是更喜欢音乐家。”不过,成方圆觉得不必给自己贴标签,每一段鲜活的人生,都不必被某个词语来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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