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诺贝尔文学奖十八位终身评委之一,著名瑞典汉学家马悦然称残雪为“中国的卡夫卡”;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曾说:“如果要我说出谁是中国最好的作家,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残雪’。”
作家残雪最新短篇小说集《少年鼓手》日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书中共收录了残雪近期的14个短篇。新作继续保持了强烈的先锋艺术特征,将司空见惯的生活细节,进行夸张与变形,营造出一个超越存在的精神世界。残雪的写作具有自由的创造性,她以一种勇往直前的姿态来挣脱那些传统文学的束缚力量,其极具个性的写作、内含的哲学力量、对文学的乌托邦式理解,令人耳目一新。同时,这14个短篇的风格较为统一,继承了她一以贯之的“寓言”式叙述风格。
残雪的语言明白晓畅,犹如穿堂之风,充溢着简洁明亮的坦荡感,令人感到一种单纯出自语言本身的、毫无修饰的天真烂漫。例如,她描述少年鼓手时说:“少年鼓手生着雪白的脸蛋,头发又黑又亮。他走在大队伍前面,鼓声响起来,我感到胸膛里山崩地裂。”她的遣词造句毫不复杂,没有任何技巧痕迹,但正是这样简单的三两句,就能突然击中读者的内心,令人想到多年前一直存在记忆中的某个明艳少年,虽不知名姓,但令人“朝思暮想”。
虽然残雪的语言充满了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风,但她的行文和整体风格却很难只用“自然简洁”概括。残雪擅长使用陌生化的技法来增加小说语言的新鲜感与象征性。她用自己独特的行文逻辑来串连简单的句子,使这些简单的句子在特定的不合常理的逻辑的驾驭和催化之下,拥有了更为本真和复杂多变的小说内涵。她写出:“五十多年过去了,我成了霉干菜”这样极富通感的句子,她也写出:“那些梦中都有一些蛛网似的小道,梦者在那些小道上绕来绕去,虽然都找不到出口,但总有一束光照射着他们的黑暗的心田”这样语气平淡而极富哲理和象征意味的句子。残雪的用语总是令人感到汉语小说的内部言语空间,存在着未知的可能缝隙。这极大增强了小说语言的可指性,且不断扩展了中文意象所能提供给阅读者的深层哲学内涵。
残雪的小说空间往往不规则,难以讲求现实世界的思维秩序——这是众多批评家经常提及的残雪的小说时,总要提到的“艰涩”的原因。但实际上,残雪一直追求的,并非合乎现实的逻辑或者秩序,而是心灵的逻辑和秩序。她在谈及自己的创作时曾说,文学是走在哲学前面的探险队。残雪认为继承传统只能通过再造或者重新创造的方法。因此她也写过不少谈论哲学的书籍。而《少年鼓手》一书是比较集中体现了这些年来,残雪的哲学思想在文学创作上的实践。
在评论家看来,《少年鼓手》的每一个短篇,都表达了强烈的、压倒性的、不受任何拘束的自我意识,其所造成的理解上的钝感,恰好是残雪努力扩展中文语言内部空间的必经之路。在读者屈服于这种语义上的钝感,放弃对小说意义的寻找,而尝试以纯粹经验的、主观的态度来进入小说的时候,才是真正对残雪理解的开端。因此,残雪既是文学世界的自由人,也同时成为了一个不被理解的孤独者。她的作品所展现的“先锋”性,不同于学界评价20世纪90年代盛极一时的“先锋派文学”对先锋的理解,而是一种因哲学与文学上的双重追求,而必然造成的写作态度与风格。
残雪,一直被公认20世纪中叶以来中国文学界最具创造性的作家之一,也是当代作品中被翻译出版最多的作家之一。她曾获得2019年、2020年两次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英文版)获得美国最佳翻译小说奖,获得英国独立报外国小说奖提名并入围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短名单;长篇小说《新世纪爱情故事》与短篇小说集《贫民窟的故事》分别入围2018年和2021年度国际布克奖等等。她的作品多次成为美国哈佛、康奈尔、哥伦比亚等大学及日本东京中央大学、国学院大学的文学教材,并多次入选多本世界优秀小说选集,在国际上素有“中国的卡夫卡”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