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100周年。
南汉二陵博物馆正在展出的“发现·保护·传承——‘十三五’时期广州城市考古与文物保护利用成果展”是过去五年广州考古的一次整体展现,其中许多成果,是之前未曾发现过的。可以说,近年来经由科学考古的深入探索,考古工作者们在不断刷新着我们对“广州”、对“岭南”的认知。
“何以番禺?何以广州?”
展览中的一个四面柜中,展出了黄埔区九龙湖陂头岭遗址M7号墓中出土的一套器物组合。规模不大,但很有特色。
M7是一座典型的西汉早期南越国时期的越人墓葬,共出土器物12件。随葬品由生活用具(陶盂、陶罐)、生产工具(青铜斧,也可做兵器使用)、青铜兵器(剑、矛)、书写工具(刮刀、研石、砚板)组成。随葬品中青铜剑和书写工具同时出现,可能表示着墓主人能文能武的身份特征。
展览中的陂头岭遗址,只是“埋葬习俗”版块中的一个规模不大的部分,但陂头岭的意义,应当远不止此。“秦定岭南之后设岭南三郡,首郡南海郡的郡治选在番禺——今广州城区,除了珠三角区域文明化进程高,对岭北的楚汉文化认同感强,对秦军的抵抗小等大背景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何以番禺?何以广州?”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长张强禄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广州地区做考古发掘这么多年,“一直困惑没有发现大型的战国中晚期到西汉早期的墓地或聚落,城址就更不用说了。但2020年10月开始第二次发掘的黄埔陂头岭墓地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提供了这方面的线索。”
他指出,陂头岭遗址前后两次的考古发掘揭露了该时期近60座特征鲜明的越人墓葬,而且其中不少规模较大,说明墓葬等级不低。相应的,墓葬区附近应该有同时期的大型聚落。这提示黄埔区九佛街到萝岗街这一带,在战国中晚期的社会发展、人员聚集已经达到相当规模,这为后来南海郡治任嚣城选在云山珠水间的广州城区提供了历史积淀。
秦军南下时的“番禺之都”究竟在哪里?
但为什么任嚣城或番禺城没有选择在九佛——萝岗一带?张强禄认为应当站在“秦帝国”的宏观角度来考虑:首先是广州东北区域很可能在战国中晚期已发展成珠三角的一个区域中心,本地的越文化根基深厚,势力强大,外来的秦军在此建立统治机构的基础不牢;其次广州有三江汇总的地利,可以依托珠三角平原,通过南岭通道与中央保持政治和经济往来,也可经由西江辐射广西乃至越北,“秦始皇或其幕僚看广州一定是在统一帝国的视野下,角度不同,选择就会不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历经两千多年,广州作为岭南文化中心的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原因。”
今天我们谈广州建城史,通常追到“任嚣城”,也就是2200多年前。《淮南子》中对秦军南下有这样的记载:“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领(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三年不解甲驰弩。”“番禺之都”表明在秦军南下之前,今广州一带就已经有了相当规模的人类聚落,达到了相当程度的发展水平。甚至我们可以推断,秦军在南下之前,对于这一带的相关情况有着相当的了解。
但记者也曾听过一些相关领域专家的观点,认为此“番禺之都”并非现在的“广州城区”,自然也不能认定就是据记载由任嚣等人所筑的任嚣城。那么这个更早的“都”应该在哪里呢?陂头岭等考古遗迹的发现,是否表明在其周边区域可能找到早于任嚣城的“越人旧城”?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文博研究馆员李岩认为有可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认为秦人的新行政中心需要与越人旧城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广州东北、博罗以西的区域应该能够找到越人城址,特别是在近年来于黄埔区发掘的陂头岭、榄园岭、来峰岗等高密度的墓葬群附近,“一定有对应的中心聚落或城址”。
背景链接:陂头岭遗址
陂头岭位于黄埔区中新广州知识城环九龙湖总部核心经济带的中心位置。陂头岭大致呈南北走向,由两个小山岗相连组成。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于2016年6月至2017年3月对陂头岭遗址进行了第一阶段抢救性考古发掘,清理战国晚期墓葬19座、西汉南越国时期墓葬2座,出土文物66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