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乡间的街道如洗,周围一片清净透亮。车,在路面徐行,微波推澜一般。人流中,隐约传来阵阵叫喊声:“麻虾咧——麻虾——”声音似绸,绕过街巷,飘过树丛花坛,在空气中远远近近地荡漾。
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踩着三轮车,戴顶旧帽,穿红格毛呢。她后背挺直,车踏得富有节奏,缓缓行于巷中。三轮车上放着泡沫箱和喇叭,车轮滚动,喇叭的声音平稳扩散。
叫卖声撩动了人们的味蕾。老人掀开箱盖,拿出电子秤、支付码。左手揪方便袋,右手用铁勺一兜,新鲜的麻虾便涌进袋中。摞秤上,一搭眼,价格赫然在目。嘀!收付语音随即响起。一批人散了,又有一批围上。老人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此间,“麻虾咧——麻虾——”的叫卖声一直响着。
新鲜麻虾的背后,是热闹的买卖。如今,这种靠流动叫卖为生的小贩渐渐少了。
时光回溯,流动的小贩和叫卖声,曾是乡间最值得期待的景致。
那时,村庄是朴素的。农人多埋头劳作,风雨无阻。物质生活也不丰富,逢年过节、家中迎客时才有肉吃,平日就着蔬菜清炒,烧汤,若是添个豆腐卜叶,就算美餐!但大人们忙,常顾不上去镇上买。我们这些小孩只能盼着那些游走的小贩了。搬把板凳,坐门口等。眼睛溜溜转着,耳朵侧着,不放过一丝声响。
“豆腐卜叶卖哦——换豆腐卜叶啰——”悠远的叫卖声终于传入耳中。我们忙回应:“买豆腐卜叶哦——”抓起瓷盆,捏着钱冲了出去。
叫卖声随着季节而变幻。春天,有戴着大耳扇帽卖海鲜的小贩经过,他们的叫卖声像沾着海的潮湿气,沙哑湿润,又似带着腥气,有蜂蝶绕飞的质感,穿透力极强;夏天的叫卖声多些,微凉时,有糖货担子。“当当”的铜锣声一响,后面准跟着一堆小孩。货郎车后座的玻璃框中压的全是“宝贝”!麦芽糖、薄荷糖、发夹、耳环、鱼钩、小玩具等,应有尽有。炎热的午后,有卖冰棍的,“哒哒——哒哒”,是一声紧一声的木块敲木箱声。
秋天的清晨,骑自行车的小贩叫卖虾蟹和菱角,骑摩托车的小贩喊着“收玉米”“卖薄荷油”,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冬天的黄昏,有炸炒米的手艺人“吱呀呀”驮着炉子停驻村口。旺火烧着,炉子滚着,“砰”的巨响后,是丝丝欢呼的颤声。
我们在游走的叫卖声中长大,之后安享从容丰富的生活。但在无数个清晨和黄昏,仍会想念那儿时的叫卖声。它们见证了我们曾经单调贫困的生活,并在岁月画轴中渲染出朵朵灵动、喜悦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