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每次我出新书,最后带动起来的还是《活着》

2021-06-11 17:46:17

来源:互联网

“我一直是走在中国文学前列的。”1996年我到南海出版公司,初识余华。在我们当时的一个访谈中,36岁的余华年轻自信,他如是说。

后来为南海版《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在细雨中呼喊》的出版,我和余华在那几年里有过频繁接触。等到《兄弟》出版时,我已经到媒体工作,也跟他有过非常深入的访谈。如今,时间已经过去25年,余华也61岁了。

从《兄弟》《第七天》到今年刚刚出版的《文城》,三本小说,从题材、主题、人物,从结构到叙事、语言,再逆流上溯到《许三观卖血记》《活着》《在细雨中呼喊》,余华的六部长篇小说,没有一个是重复的。在三十多年的漫长时光里,他在写作上不断突破自己,进行文学的试验和革新,坚持走自己的路,继续文学的冒险和探索前行。

“借壳上市”的传奇小说

张英:这次你好像接受采访很少。

余华:这次《文城》的宣传推广,出版方很尊重我的意愿,包括你在内,就3个采访。

我现在不愿意接受采访,害怕过分的宣传。《兄弟》当年出版,那么火爆,接受了太多采访。后来我厌倦了,跟出版方约定:出一本书,包括电视台、网站活动和媒体采访,不能超过3个。我觉得超过3个,完全是重复的,还能说出什么来呢?怎么能说得不一样?问的问题也基本上大同小异,不可能问出新的东西来。

张英:读《文城》,很多人好奇,余华怎么写起传奇小说了?他们应该是没看过你的《古典爱情》《鲜血梅花》。

余华:好多读者,甚至是一些年轻的当代文学研究者,他们都没有读过我过去的中短篇。我发现现在大学里面的硕士和博士,哪怕他们的论文是写《活着》,他们也没读过我的中短篇。而当年那些跟我们同一时期成长起来、有些现在已经退休的评论家,阅读风气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他们研究一个作家,不读完他全部的作品,他们是不会轻易发言的。国际上也是,当年《第七天》出版,日文版的翻译者——一个日本教授马上就说,这个小说让他想到了《世事如烟》。

其实我的作品,都是有点对应关系的。如果你不是做我的作品研究无所谓,如果你的论文是研究某个作家的作品,你应该把他所有的作品全部读了,这是最起码的要求。况且我的作品又不多,300万字,也不是读不过来。你说要是有3000万字,要求太高了。现在反而有一些记者,倒是读过我很多作品。

我想通过《文城》,正儿八经写一个传奇小说,不是要戏仿。出来之后,丁帆的评论是我最早看到的。我想把它作为台湾版的序,麦田出版社说评论1.3万字太长了,就放在后记了。台湾出书,不知道为什么老要找人写序。大陆没有这样的习惯,前面没有序,后面没有后记,就跟英文版、德文版一样。因为读者读的是小说,每一个读者都有他自己的感受,不需要某一个专家来指引。

张英:你认可丁帆的评论,觉得好在哪里?

余华:它最大的价值在于,最早给《文城》定了一个位——这是一个“借壳上市”的传奇小说。被他定位以后我自己也清晰了。

张英:我也听到一种声音,说是《兄弟》《第七天》之后,你的“正面强攻”——对现实世界继续撰写,这条路不可持续,所以写了《文城》这个传奇小说。

余华:《文城》也可以是一部现实主义小说,远的现实也是现实,只是写作手法是传奇。所以是“借壳上市”的传奇小说。我写《文城》的时候,读了那个时代很多地方志、文史方面的文章。之所以有勇气把它写下去,因为一部传奇小说,稍微有一点错的地方,读者也能够接受。

传奇小说也有经典。《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就说:“现在一些年轻的批评家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一代作家,当年都想写一个类似于大仲马《基督山伯爵》那样的小说。”像大仲马这样的作家,在我们这一代作家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而现在很多人认为那就是一个畅销书作家。

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读书的。他们阅读量很大,但是阅读的经典作品好像不够多。他们几乎停留在阅读二十世纪作家的作品,而且读活着的作家读得多。我们当年写出来的时候,都是读死去的作家。因为我们觉得活着的作家还不够经典。

大概十多年前我看到一个节目,克林顿还在当总统的时候跟他喜爱的作家们聊文学,在白宫请马尔克斯和来自墨西哥、美国的两个作家吃饭。吃完饭以后,克林顿说:“你们应该回报我,告诉我你们最喜欢的一本书,每个人提一本。”那两个作家提的作品我都忘了,我只记得马尔克斯说,他认为最伟大的小说就是《基督山伯爵》。我后来到欧洲去,遇到很多大作家,他们一提《基督山伯爵》都是感叹:“我这辈子要能写这么一本书就好了。”

关键词: 余华 每次 出新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