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戏剧人的嗔与痴

2021-04-17 20:01:12

来源:互联网

先说痴。

故事用一个话剧团排练的旧闻故事,照进当事人马福礼的现实生活。马福礼自足的家庭生活被剧团排练的话剧打破,剧团的排练则因马福礼的一次次闯入而跌宕起伏。对于片中话剧团的胡导演来说,故事从现实生活中来,未必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对电影导演陈建斌来说,当初他从话剧舞台上走向电影,如今必须带着电影回到话剧舞台上去。我们经常谈论年轻人玩的二次元,《第十一回》中舞台剧和现实的交互,何尝不是戏剧和电影人的二次元。

除了马福礼一家三口,故事一众人物都可以找到电影人的痕迹。大鹏饰演的话剧团导演叫胡昆汀,春夏化身的话剧女主角叫贾梅怡,刘金山司职的门岗叫苟也武,连打酱油的宋佳在片中也叫甄曼玉。片中斯坦尼“导演要死在演员身上”的理念信手拈来,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契诃夫的《海鸥》和阿瑟·米勒的《萨勒姆的女巫》等名家名篇,可谓如数家珍。尤其戏中戏里的大鹏,差不多一小半的台词,都是前辈佳句的复读。

影片看似戏谑荒诞,但它也有自身的现实问题。比如对于懂戏剧的人来说,可以大呼过瘾,收获戏剧和电影的双重大礼;然而对于不懂戏剧的来说,可谓曲高和寡——影片的台词和表现手法是疏离的。上一部《一个勺子》,我们还知道和西北方言里“一个傻子”对位;这次故事以章回断章并带节奏,有其妙处,而直接以“第十一回”为名,似乎并不在乎观众的感受。

再说嗔。

和《一个勺子》类似,影片在强化戏剧性的基础上,兼容悬疑、荒诞、黑色和寓言等元素于一身。马福礼虽不是“勺子”,却有“勺子”的一面。30年前一场意外,轧死了正在搞破鞋的媳妇和情敌,明明并非故意,却说成快意恩仇。今人眼里的“勺子”之举,30年前却是大于天的面子工程,哪怕付出15年冤狱代价。时过境迁,观念陡变,马福礼因为一出话剧旧事重提,碍于一家人生活的颜面,又奋不顾身阻止话剧并尝试翻案。

影片用了大段台词探讨“本我”与“自我”,嗔怪的却是马福礼的“无自我”。马福礼固然不坏,却是个毫无“自我”的存在。时代要他扮演快意恩仇的复仇者或杀人犯,他就不惜代价地去饰演。时代要他去翻案,他就令人啼笑皆非地去翻案。律师说的翻案缘由,他作为自己的理由,原搬照抄当事人弟弟的复述。转身回来,又把人家弟弟说的撤案理由,当作自己的意志复述。口口声声和女儿是一头的,媳妇一发威,他立马连滚带爬到老婆战壕,你说他墙头草或和事佬没什么错,说他软骨头或没主心骨也无甚不对。这种人看似善良、老实、听话和顺从,偶尔来一个还有点意思,但这样的人要是一多,恐怕大事不妙。

演员方面,群体爆发。

不管是一场戏还是几场戏,相信他们都演得过瘾。尤其刘金山饰演的剧团门岗苟也武,尽管只是几场戏的配角,身、型、貌、词和唱段有机一体,戏都演到了每一根皱纹里。中生代里好演员还是多的,只可惜机会不多。稍微遗憾的是周迅退居二线,演起了更加功能性的妈妈角色。周迅显然过了扮女儿的年纪,但扮演母亲又显得急了些。如果男女主角的剧情倒置,让周迅成为旧案的风暴人物,可能另有一番天地。成为多多继母,既解决了年龄感夹层的问题,又可以给周迅爆发的空间。当然,这肯定不是主演兼编剧、导演、剪辑指导等全武行于一身的陈建斌想要的。

此外,剧情上值得学习和探讨的地方也很多。

影片以章回的模式,将故事切割成11个段落,既强化了段落印记,又让戏谑的节奏张弛有度。故事中大多人物都有两面性,唯独大鹏饰演的导演胡昆汀一黑到底,连带春夏化身的戏中戏女主角贾梅怡,也走上了道德的风口浪尖。其实可以改成胡昆汀为激发女主入戏,故意暧昧,并非真的春心荡漾。这样的处理,既可以践行对白里提及“导演要死在演员身上”的创作理念,塑造一个为了戏剧抛家舍业的戏疯子,又可以让其与贾梅怡如荷花亭亭净植。影片让胡昆汀从八卦花边角度践行“导演要死在演员身上”,嗔怪导演圈鱼龙混杂也无不可,但无法让最终打捞起30年前旧案背后爱情真相的贾梅怡上岸。让一个有道德瑕疵的角色去打捞一段凄惨的悲剧爱情,知味总让人觉得不那么正。

整体来说,这是一部非常有先锋和实验色彩的影片,这种电影不主动谄媚票房,但对于中国电影的多元化探索,是有领创意义的。

关键词: 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