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最早给春天通风报信的,应该是荠菜,这边冰雪还未来得及消融,荠菜已经在时间的跑道上摆好了起跑姿势,季节的“懿旨”刚拟好,它们便率先破土而出了。
春天一到,我的味蕾便开启了一场荠菜的盛宴。荠菜,是我最喜欢的野蔬,没有之一。上个星期刚包完荠菜饺子,这个星期特别想吃荠菜大肉包,于是休息天起了个早,这个早起得有点“冒险”,因为新鲜的野荠不一定有,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天气又特别阴冷,这个天去田头挑荠菜得是有多勤劳的人,但心里架不住荠菜大肉包的诱惑,决定“铤而走险”。果然在菜场转了大半圈,没有看到荠菜,就在心生失望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一农妇面前堆了半蛇皮口袋的荠菜,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油然而生。
我称了一斤,她说,你看我这荠菜多好,今年天暖,荠菜很快就要老了,刚才有人一下称了五斤。我惊讶,五斤,怎么能吃得完?她说,放冰箱冷冻啊,一年都不得坏。我赶紧问,怎么弄?她说,洗干净,烧一锅开水,撒点盐,把荠菜丢进去烫下,然后捞出来挤水攥成团,再一个一个用保鲜膜包好放冰箱冷冻就可以了。高手果然在民间。于是我称了三斤。
回到家,把荠菜收拾干净,先按农妇的方法攥了六个荠菜团子放冰箱冷冻,看着它们碧绿如翡的样子,我假装挽留住了春天。发面,调馅,开蒸。喜欢荠菜,也是喜欢它生性随和,素的也好,跟肉混搭也好,它独具的那种清香都释放得淋漓尽致。包子蒸好后,一口气吃了两个,感觉周身舒泰,一种由内而外的满足。喜欢的东西要分享,第二天我把包子带到单位让同事品尝。一80后的小同事尝了一口,立马惊叫起来:呀,是荠菜馅的,太喜欢了,小时候一放学老师就带我们去挖,可开心了。我真替她庆幸,她遇到了一个好老师。
我觉得没有挖过野菜的童年称不上一个完美的童年,小时候我们玩耍的重头戏就是挑荠菜。春天刚到,田头菜地便出现我们小小的身影。那时候挑荠菜真的不是为了吃,只是玩,母亲做过关于荠菜的所有吃食我都没有深刻印象。在那个物质还比较匮乏的年代,每个主妇都是精算师,吃一顿野菜,刮掉的油水后面得要多少荤腥来补,这个“坑”主妇们一般都不会去填。倒是脑满肠肥的现在,抓一把荠菜,直接丢进开水里,只放盐,不加油,原汁原味,且去油腻。这种吃法深得我心。
荠菜很泼,不挑地方长,南北方都有,就是叫法不一:地地菜,鸡心菜,地米菜,菱角菜。而《本草纲目》中除了叫荠菜,只有护生草一名,这个名字不由让人陡生温暖,荠生济济,护众生也。我觉得这个“护”不仅仅是果腹充饥,曾慰藉过年少时我们的事物一旦打上时光烙印并被刻在记忆深处,就是披在我们身上的一层铠甲,一直会伴随我们抵御来自这个世界里的生硬和荒凉。荠菜于我,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