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其实是白居易的“小迷弟”?连“东坡”二字都和“偶像”有关

2021-03-14 10:4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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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植树节,写过一篇《欲问东坡学种松》,讲种树小能手苏轼。苏轼的偶像白居易,也是位种树达人。就连“东坡”这个号,据说都是取自白居易的种树之所。白居易四十八岁任忠州刺史,到春天在城东的坡地上,率领童仆,手植花木,写了《东坡种花二首》《别种东坡花树两绝》《步东坡》等诗。苏轼贬居黄州期间,壬戌之春(四十七岁)开始在“茨棘瓦砾之场”垦荒自救,种粮种菜种树,写下《东坡八首》,从此“东坡”之号传满天下。后来白居易五十一岁出任杭州刺史,苏轼则在五十四岁时知杭州,所以曾说“平生自觉出处老少,粗似乐天”,有诗“出处依稀似乐天,敢将衰朽较前贤”。大苏谦虚自己才名都不敢和前人相比,他的粉丝南宋状元王十朋《游东坡十一绝》其二却说“出处平生慕乐天,东坡名自乐天传。文章均得江山助,但觉前贤畏后贤”。江山代有才人,惺惺相惜如此。

忠州地处巴蜀山区,自然条件恶劣,白居易初到时,不免失望,说“更无平地堪行处,虚受朱轮五马恩”,空担了“五马太守”的名头,却无路行车。但既来之则安之,勉力政事之余,积极寻找排遣之道,其中之一就是种树种花,流连诗酒。《东溪种柳》说:“野性爱栽植,植柳水中坻。乘春持斧斫,裁截而树之。……松柏不可待,楩楠固难移。不如种此树,此树易荣滋。”《种桃杏》说:“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路远谁能念乡曲,年深兼欲忘京华。忠州且作三年计,种杏栽桃拟待花。”《东坡种花二首》其一:“持钱买花树,城东坡上栽。但购有花者,不限桃杏梅。百果参杂种,千枝次第开。”其二:“每日领童仆,荷锄仍凿渠。刬土壅其本,引泉溉其枯。”《别种东坡花树两绝》其一:“三年留滞在江城,草树禽鱼尽有情。何处殷勤重回首,东坡桃李种新成”。说是任期三年,其实白居易在忠州只待了一年多。这一年,东坡之地常来常往,《步东坡》说“朝上东坡步,夕上东坡步。东坡何所爱,爱此新成树。”离开后依然念念不忘,《西省对花忆忠州东坡新花树因寄题东楼》说:“每看阙下丹青树,不忘天边锦绣林。……最忆东坡红烂熳,野桃山杏水林檎。”虽然亲手种植的这些花树,但只看了一季。

多种柳树和桃杏李梅,自然因为这些都是常见易得的树种,容易成活,而且春天来时,很容易就好花烂漫,足供观赏。忠州还有一项特产,简直让官况清苦的白居易欣喜若狂,这就是荔枝。如果知道当年“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故事,就不难理解普通北方人见到、吃到荔枝,有多么不容易。在《题郡中荔枝诗十八韵兼寄万州杨八使君》中,他特别夸张地写道:“早岁曾闻说,今朝始摘尝。嚼疑天上味,嗅异世间香。”荔枝易坏,近者可赠,远处可就没办法了。他请人绘图,亲自撰文细细描摹,不遗余力满口夸荐,这就是早已选入中学课本的,著名的《荔枝图序》:“荔枝生巴峡间,树形团团如帷盖。叶如桂,冬青;华如橘,春荣;实如丹,夏熟。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大略如彼,其实过之。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元和十五年夏,南宾守乐天,命工吏图而书之,盖为不识者与识而不及一二三日者云。”“南宾”就是忠州。短短小文,大肆铺排比喻,很容易看出诗人“眼见稀奇物”的激动与得意。吃、赠、绘、撰之外,自然也不会错过亲手栽种。《重寄荔枝与杨使君时闻杨使君欲种植故有落句之戏》的落句中写道“闻道万州方欲种,愁君得吃是何年”,明知如此,也愿做前人栽树。《种荔枝》诗中,他不无惆怅地写道:“红颗珍珠诚可爱,白须太守亦何痴。十年结子知谁在,自向庭中种荔枝。”

忠州的“稀奇物”非此一种,还有木莲:“木莲树生巴峡山谷间……四月初始开,自开迨谢,仅二十日。”和对待荔枝一样,诗人依然又写又画又寄,大肆揄扬,恐人不知。唯木莲花期太短,也无法移植,只好徒生感慨:“已愁花落荒岩底,复恨根生乱石间。几度欲移移不得,天教抛掷在深山。”《旧唐书·白居易传》特意记载了这件事:“南宾郡当峡路之深险处也,花木多奇。居易在郡,为《木莲》《荔枝》图,寄朝中亲友,各记其状……”,诗文图“咸传于都下,好事者喧然模写”,可见一时影响。

除了这些就地取材的本土物种,白居易还从原来任所的庐山,跋山涉水带来了山石榴(杜鹃花),《喜山石榴花开》中说:“忠州州里今日花,庐山山头去时树……但知烂熳恣情开,莫怕南宾桃李妒。”一番栽栽种种里,不仅获得“心安即是家”的宁静,亦未暂忘刺史职责,从中体悟出治民之道。《东坡种花二首》其二中写:“养树既如此,养民亦何殊。将欲茂枝叶,必先救根株。云何救根株,劝农均赋租。云何茂枝叶,省事宽刑书。移此为郡政,庶几氓俗苏。”养民如养树,真是那个时代的仁者之谈。

闲翻《白香山集》,可以看到白居易走到哪里,就把花和树种到哪里,盩厔、长安、江州、忠州、杭州,都有相关诗篇。晚年定居洛阳,在履道里小兴土木营建宅园,一项重要内容仍是种花植树,《春葺新居》中写道:“江州司马日,忠州刺史时。栽松满后院,种柳荫前墀。彼皆非吾土,栽种尚忘疲。况兹是我宅,葺艺固其宜。平旦领仆使,乘春亲指挥。移花夹暖室,徙竹覆寒池……”躬亲此事,终身不废。

香山故事自然不只栽树,后世景仰者也不独大苏。张镃《榜书轩曰“景白”以炉香事乐天像因题律诗六韵其上》开头即说:“贤如文正及文忠,迂叟东坡尽学公”,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等一代名流,也都是“乐天”派。唐人已经推重乐天,相传有一种致敬,就是栽树。白居易写过首《杨柳枝》:“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本事诗》载:“及宣宗朝,国乐唱是词,上问谁词,永丰在何处,左右具以对之。遂因东使,命取永丰柳两枝,植于禁中。”——今天植树节,读此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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