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很愚蠢,这个形容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尤其在评价历史时。看似全知视角的复盘让这个词透出几分戏谑。于是,当翻到汤姆·菲利普斯的《愚蠢的人类》,脑海里当即闪过一个念头,人类到底有多蠢?
菲利普斯用了十章纵览人类在历史中捅出的一个个大娄子并总结道:“人类进步的故事始于我们的思考能力和创造力。这是人类有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但也正是这一点常常导致我们把自己变成蠢货”(第七页)。
1859年,24只英国兔子远赴澳大利亚解决一名英籍牧场主的思乡之情。为了让自己的狩猎活动更富有英伦范,这位以复制英国传统乡绅生活闻名澳大利亚上流社会的富裕牧场主托马斯·奥斯汀,把包括24只英国兔子在内的部分传统英国动物运到当地作为他的猎杀对象,“运进来几只兔子没啥坏处,”他说,“而且除了当猎物之外,还能让我有些许家乡的感觉” (第61页)。奥斯汀想当然了,不过这不怪他。人类在驯养动物的历史进程中早已滋生出无限优越感:以大自然的主宰之名,让动植物分毫不差地听命。
事实总会给自以为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英国兔子很快从移民变成了殖民。接下来数十年它们的子孙肆无忌惮地开疆拓土, “等到1920年代,澳大利亚的这场兔灾达到高峰,兔子数量估计有100亿,相当于每平方英里就有3000只兔子” (第62页)。正如菲利普斯的章节名“吃饱了撑的给动物搬家”。
生命挣脱了束缚,兔子突破了藩篱,不过人类总能想到解决办法——新捅一个娄子。1900年代,当搭建1000多英里的篱笆也无法阻挡这批疯狂的“移民”时,澳大利亚的科学家实验用生物战来对付兔子,希望借助疾病干预它们的过度繁殖。1950年代,科学家研制出兔黏液瘤病,弄死了相当一批数量兔子,但幸存下来的产生了抵抗力,兔子数量很快又开始攀升。1990年代,科学家搞病毒实验,为了降低病毒泄漏并传播到本土的风险,他们特意在远离澳南部海岸的一个岛上进行研究。并研制出兔出血症病毒。人类似乎从来不缺乏兑现风险的能力,即便已事先预知。5年后,这种对兔子致命的病原体搭着苍蝇的便车泄漏并传播到了本土;所幸的是,尽管是被不小心释放到野外,但它似乎起到了作用:南澳的兔子数量锐减,植被也得以恢复,“但愿这个兔出血症病毒别再有什么其他副作用” (第64页)。
结局无从考证,或许这个副作用尚处人类有限的认知之外,但我们一厢情愿地希望这个英国兔子的故事已经完结,因为那未完待续的一定是另一个大娄子。或许这就是本书的魅力所在——即使无限接近真相,只要不是绝对真相,那么愚蠢就不可避免,而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会多几分谦卑。所幸的是,人类从未停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