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难静好 四海终有情

2021-02-16 09:15:33

来源:互联网

有人说新冠专治各种不服,但那张面孔我记了整整一年,她超越服与不服,是人类尊严对胜负的不屑一顾。

瑞士故事:不刻意,最动人

2020年1月26日午饭时,我丈夫和我“盘道”,他问:“如果你是医生,会‘请战’吗?”我一边夹起冬菇,这个时节从中国进口的冷冻菇鲜香扑鼻,一边说:“这就不是一拍脑门儿能决定的事儿。”我不是医生我当然不会冲,但一个人学医十年,专攻传染病,这个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不冲上去?冲与不冲不该被讨论,人不是危难时刻被考验的对象,而是在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人应该被成全、被善待。

48天后,瑞士封国。站在今天回头看,当时的日增病人连现在的零头都不到,但那时新冠疫情伊始,阴郁和恐怖的气氛弥漫开来。封国第一天,社交媒体被一段日内瓦当地视频刷屏,一辆救护车停在一处公寓楼下,两名身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从楼里抬走了一具遗体。直觉告诉我,这个城市距离被“点燃”仅一步之遥了。

医院最先被推到风口浪尖。日内瓦州立医院取消了非紧急手术,公布了可用床位和呼吸机数量,其他私立医院做后援,部队随时准备支起军队医院。我家住在日内瓦大学教学楼对面,连续三天有几个教室晚上十点还灯火通明,一打听才知道是州立医院在对医护人员进行传染病防护集训。知识是对抗恐惧的唯一办法,情绪不是。媒体总是想找点新闻的,有记者去了沃州的州立医院——急诊一上午接待了两位病人,其中一位还是健身崴了脚的。急诊科主任对记者说:“这是一个平静的上午。”和后来11月住院人数高达700人的峰值相比,当初两位数的病人的确不足以令医院崩溃,可是想想在那时那地,医生们就能够不被大众的焦虑所裹挟,就能够用理性平静的态度面对他们的工作,也着实令人钦佩。

医院之后,患者成了又一个焦点。封城第二天,电视台直播连线了一位居家隔离的感染者,简单问候之后,主持人问那位女士独自一人隔离对抗病魔是什么感受。她坐在吧台前,穿着一件盆领灰色毛衣,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格外沉静地对着手机镜头说:“我回顾了我的一生,我度过了被爱和爱人的几十年,如果病魔一定要把我带走,我想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那时是3月,那不是人类已经和病毒周旋一年多几乎进入疲劳状态的今天,那是绝大多数人还在铆足了劲问“为什么”“凭什么”的3月,而在她脸上,我看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悲伤、仇恨、不忿。有人说新冠专治各种不服,但那张面孔我记了整整一年,她超越服与不服,是人类尊严对胜负的不屑一顾。

封城两周后,公益组织开始行动起来了。距离我家一公里处的体育馆就是免费物资发放点之一,那天我背着相机情绪饱满地走去拍照,然而,我并没有见到我本以为自己会见到的所谓感人场景。人们大方地讨论失业,讨论救济,讨论疫情加剧的收入不公和脆弱环境下滋生的社会隐患。无论我带着多么宏大的叙事欲望走进去,当我走出那间体育馆时,都变得平平静静。从那天起,每个周六,捐赠者排队把捐赠物资送去体育馆,经志愿者分拣包装,每个周日再派发给需要的人。后来我在一份社会调查中看到,62%的瑞士人长期规律性地从事义工工作。我又问周围的朋友,几乎每个人都在疫情期间以不同的方式帮助过他人,但如果不是我问起,他们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将这件事作为谈资。人能够发自内心地平等待人,是因为知道自己所谓的财富和地位并不仅仅是因为个人努力,而他人的穷困同样不全是个人原因。

曾在非洲研究了十年疟疾的瑞士前传染病科负责人科赫指导了瑞士抗击疫情最初的日子,2020年4月他退休,同年12月,瑞士阿罗萨幽默节将他评选为2020年幽默人物,颁奖词中说:“在新冠第一轮疫情中,他很好地指导了瑞士防疫工作,同时,他始终保持了魅力和必要的幽默感。任何人都不应该在困难时期失去幽默感,科赫能够以迷人、调皮和平静的态度与大众交流信息,甚至是那些令人不那么愉悦的信息,是难能可贵的。”

一年了,这个城市终归没有被“点燃”,每当我觉得“该哭了吧”?瑞士人就从群体到个体都以一种近乎冰冷的理性将我拽回现实,“你实事求是一点”。每当想到过去的一年我都没怎么被感动过,就觉得,还挺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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