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丁舟洋 杜蔚 可杨 每经编辑:魏官红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打开寺库APP,“双11”热促开屏广告占据着首页,一眼看去其与一家如火如荼的消费电商无异。
图片来源:寺库APP开屏截图
可实际上,这家顶着“中国奢侈品电商第一股”光环的平台,在经营危机的漩涡中反复拉扯已长达两年。
社交网站上充斥着消费者们对寺库的“声讨”,多位消费者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们的遭遇。“黑猫投诉”上相关投诉近2万起,近30天投诉量达455起,问题主要集中在“不发货也不退款”。
图片来源:黑猫投诉截图
在消费者心中已“信用赤字”的寺库,在资本端却仍有吸引力。
今年8月,寺库获私募股权公司HCYK等以400万美元认购股份;9月,阿拉丁控股集团下属子公司称与寺库达成战略合作,其中包括“对寺库进行战略投资至多2亿元人民币,通过认购寺库上市主体股票等形式进行深度合作。”
这一系列融资动作,正是在外界传言寺库“人去楼空”之时进行的。彼时,《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走访寺库位于北京的总部,看到寺库仍在办公,但有一波又一波的供应商前来讨欠款。
这些新进资本看中了寺库什么?是画大饼的噱头还是有真金白银的商业计划?每经记者就此采访了阿拉丁控股集团和寺库。11月2日,阿拉丁控股集团方面对每经记者表示,寺库项目的合作在持续推进中,其余问题暂不便回应。截至记者发稿,寺库方面暂未回复。
透支了消费者信用的寺库还在融资
下单后历经两个月、催促过无数次,单价1600多元的某款奢侈品牌拖鞋终于送到小星(化名)手上后,她毫不犹豫地卸载了寺库。
“从夏天等到秋天,还穿什么拖鞋。大牌的线上旗舰店不香吗?”在寺库上第一次买东西就“踩雷”的小星对每经记者说。像小星这样长时间收不到货的消费者还有很多,在社交网站上关于“如何有效催寺库退款”的经验分享帖下,每经记者找到了他们。“他们的客服就像机器人一样,问就是‘抱歉再等等’,拖了一年还没发货。”有消费者表示。
而在更早的时候,寺库的颓势已暴露于财务账本。
2021年5月,作为奢侈品电商第一股的寺库因“未能及时递交2020年度财报”而受到纳斯达克交易所的警示。财务数据显示,寺库2020年全年营收同比下降12%至60.2亿元,净亏损7186万元,同比由盈转亏。2021年经营状况则“更惨”,净亏损5.66亿元,同比扩大6倍。
2017年赴美上市称得上是寺库的“高光时刻”,彼时公司股价达到了每股超13美元,巅峰时期市值高达7.7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3.5亿元),如今(截至11月4日)股价已跌至每股0.256美元。五年间,寺库市值蒸发99%。通常,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企业若连续30个交易日股价低于1美元,将收到合规部门的警示函,以警示其面临被动退市的风险。寺库自2021年11月4日股价就已跌破1美元/股。
与“摆烂”的财务状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近半年来仍有投资者愿意为险象环生的寺库输血。
最受外界关注的是今年9月,阿拉丁控股集团下属子公司阿拉丁科技集团与其达成战略合作。阿拉丁控股集团的大股东、实际控制人为阳仁强。公开资料显示,阳仁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是阿拉丁控股集团的董事长,铛铛社交创始人,雁栖湖论坛的发起人。
雁栖湖论坛为非官方、非营利性、定期、定址的民间组织,为企业界及专家学者、金融界人士等提供对话交流平台。借此平台,阳仁强搭建起了自己的“朋友圈”,甚至自己做了一场访谈节目、自己当主持人。
按照阿拉丁科技集团的说法,双方将“携手探索‘奢侈品服务+社群经济’创新发展模式”。寺库创始人、董事长李日学彼时现身签约现场。李日学表示,“寺库集团成立14年来,致力于为消费者提供‘精品生活方式平台’,坚持用户利益高于一切。”根据协议,阿拉丁科技集团对寺库的整体投资金额至多13亿元。
左:阿拉丁控股集团董事长阳仁强;右:寺库创始人、董事长李日学
图片来源:阿拉丁控股集团官网
每经记者查询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了解到,2022年6月至10月,因寺库未按执行通知书指定的期间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给付义务,李日学四次被限制高消费。
同时,寺库与消费者也存在诸多合同纠纷。其中一则一审民事判决书显示,有消费者通过寺库APP下单购物总计支付货款约1.56万元,但寺库未在约定工作日内发货和退款,消费者的催促均被寺库以种种理由推脱。
被“风口”催熟的多元化
“从行业细分领域看,寺库最开始的奢侈品销售主要是集中在二手奢侈品(以下简称二奢)领域,并非一开始就涉足奢侈品全领域。”熟悉寺库发展脉络的奢侈品行业资深从业者罗桥(化名)在接受每经记者采访时表示。
南昌大学数学系毕业、以家电代理起家的李日学在2008年开始了第二次创业,他在济南成立了寺库第一家线下门店。一开始,大家会拿各类东西到此寄卖,也就是做二手商品流通。
不过,李日学很快发现,珠宝、名表、名包的价值更大,于是他将目标投向奢侈品。当时奢侈品大牌的假货泛滥于各种电商网站,李日学提出“真”才是奢侈。寺库将奢侈品的鉴定、销售、寄卖、养护结合,线下与线上结合,这样的商业模式称得上是如今国内遍地开花的二手奢侈品店“鼻祖”。
2011年,寺库获得IDG资本的A轮融资,IPO前后,寺库数轮融资吸引了更多的“明星资本”。但二奢业务在当时没有为寺库带来稳定的高回报,在资本的催熟下,寺库随着风口而动。
“大概在2014年前后,国内奢侈品电商行业经历了最早的阵痛期,幸存玩家纷纷谋求转型,寺库的业务重心也发生转移,比如淡化‘奢侈品电商’概念,向高端服务类平台转型。”据罗桥讲述,这时候的寺库不再满足于原有的奢侈品二级市场以及自身优势品类,而是拿下了一线大牌Prada的授权,并以奢侈品为切入点,加入高端旅行、艺术品、豪车、私人飞机等数十个品类。
很难说如果继续深耕“二奢”,寺库会走向何方。可庞杂的业务分支若没有强大的供应链体系支撑,钱烧完以后,故事也就变得尴尬了。
图片来源:公司官网截图
2021年9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曾就寺库的经营问题采访该公司,公司方面表示,经营困境主要是受疫情所致。
但放在二奢行业,这样的理由或许是说不通的。
每经记者走访调查发现,疫情期间二奢市场呈井喷趋势。第三方平台数据显示,我国与中古业务相关的企业,在2020年新增1912家,新增数量创十年来最高,且火热势头延续到了2022年。
罗桥认为,寺库溃败的本质是垂直电商平台的生存问题。“垂直电商平台面临获客成本高、精准流量获取难、产品聚焦、用户群体少等问题。整体看,垂直电商平台比较依赖长期的营销投入,非常考验企业的供应链和现金流。不止是寺库,近年来垂直电商平台暴雷的不是少数。”
合作伙伴切割、Prada“反目”
泡沫的破裂也就是在一瞬间,曾经与寺库谈笑风生的合作方们纷纷撇清关系。
今年7月,意大利奢侈品牌Prada申请冻结寺库名下1100万余元及相应价值财产,期限为一年。
每经记者曾就此事采访Prada公司,截至记者发稿,相关方未做回应。
Prada与寺库的结盟始于2019年,彼时Prada在中国市场的电商布局远远落后于同行,因此在资本市场承受压力。为迎合集团转型并进一步打开市场,Prada选择与第三方电商平台合作,作为国内头部奢侈品电商之一的寺库成为Prada入驻的首站。
而Prada的切割只是冰山一角。8月23日,在寺库位于北京的总部园区里,每经记者先后遇到两位前来讨要欠款的供应商。
寺库总部楼下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可杨 摄
一位从上海赶来的供应商桑尼(化名)吃了闭门羹。“现在没人接待,我都进不去,你是记者,就更进不去了。”桑尼表示,“十多万元的货款寺库拖欠我两年多了,我是小供应商,打官司成本高,只能自己上门要。我来之前做了‘功课’,来一次不可能解决,要多来几次,现在寺库拖欠(货款)的供应商太多了。”
桑尼为寺库供应大牌化妆品,一开始选择与寺库合作也是因为“它平台大”。“寺库对奢侈品质量的把关特别好,不然也不会做那么大,你看它净房租都得50万元,企业做到这一步还是挺有魄力的。”
有三位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的寺库员工向每经记者否认网上盛传的“寺库跑路、人去楼空”。一位员工透露,原本作为寺库一大“门面招牌”的一楼线下体验店已撤店,二楼三楼直播间接连关闭,四楼员工也搬到五楼了。
8月5日,每经记者曾以消费者的身份致电开有寺库线下店的龙之梦购物中心(上海长宁店)。“北京寺库出现的问题,我们不是很清楚。我们只是买了寺库的title(品牌),当时寺库没有任何问题,名声很响。”在龙之梦经营寺库店铺的一位人员在接听电话时一再强调,该店所售货品都属于龙之梦,而非北京寺库。9月上旬、11月上旬,每经记者再度致电上述商场,相关工作人员表示该商场内的寺库店仍在正常营业。
说起对行业“前辈”寺库的看法时,不少业内人士均表示惋惜。在上述行业人士眼里,“早期的奢侈品电商平台相继倒下、只有寺库一家发展起来,证明其经营的理念和机构的选择是有一定的道理。”
“寺库是国内奢侈品电商的开拓者,让更多消费者可以在线上购买正品奢侈品。”罗桥告诉每经记者。但寺库“保真”的信用体系也在逐渐坍塌,近两年来,陆续有消费者因在寺库上买到假货而将寺库告上法院,并要求寺库兑现“假一赔十”的承诺,受到法院支持。
接下来,寺库能否东山再起?或许,就像李日学自己曾说的那样,时间才是“去伪存真”最好的鉴定师。
每日经济新闻